言天弦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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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顶之上/吴恤中心】瞭望塔

文/弦君
·终于轮到恤恤了!美强惨是好文明(?)妈妈爱你(??)
·吴恤中心,微青恤

「我看千山 千山半分色不减 柔情都隐沟壑间」

01.

韩青禹问吴恤,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特别像被掳走的良家妇女。

吴恤的神色有一点迷茫。他问:“被谁?”

韩青禹指了指自己。“我们。”他觉得他们这个团队,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达到了“坑蒙拐骗偷”的境界。

吴恤想了想,努力了半天,憋出一句:“我……原来呆的地方,不是良家。”

看得出他很努力地在应和他的玩笑话了,韩青禹想。不能怪吴恤,谁叫他运气不太好,刚出贼窝,又上贼船。

路过的温继飞想,该反驳的地方不应该是他不是妇女吗?

02.

吴恤住在蔚蓝基地边上的一座瞭望塔里。

瞭望塔是废弃的,没有使用者,空空荡荡的阁楼由一座旋转楼梯延绵而上,四周都是灰白冷漠的墙壁,在楼梯间喊一句话,声音就会在封闭的楼道里跌跌撞撞回荡几个来回。

瞭望塔的小山底下有一片小村庄,里面住着十几户人家。吴恤有空的时候,便下山去村庄准备储备粮。

村民都是自家耕田为生的农户,知道这附近有个像个军营一般的基地,又见吴恤这样年轻俊朗的小伙子,个个热情洋溢,卖给他最水灵新鲜的蔬菜,偶尔自家杀鸡宰牛了还会分他一块肉。村子里的小孩总绕着这个不善言辞的大哥哥,问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大哥哥,你是军人吗?”“军人是用枪还是用刀啊?”“军营里有漂亮姐姐吗?”

吴恤很多时候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现在还不是正式编制的军人,没有用枪也没有用刀,用的是长矛,军营里有很多漂亮的姑娘,只是他见到的次数很少。她们英姿飒爽,身体的每道线条都有巾帼不让须眉的坚毅。

“你住在哪里?”孩子们问。

吴恤指了指那栋烟囱一般的瞭望塔。

孩子们疑惑道:“你不住在军营里吗?”

“我……”他一时语塞,直到另一个孩子自信满满地跳出来道:“笨!哥哥肯定是哨兵!需要坚守岗位的!”

“这样啊!”孩子们恍然大悟,看向他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敬佩。

“……嗯,”吴恤沉默了半晌,说道:“我一直都在那里看着你们。所以你们要听话。”

他不想打破孩子们的憧憬,于是用破绽百出的谎言去圆他们的想象。虽然听起来几乎是左右矛盾的话,由他说出来便多了几分真诚味道,连大人听了也会心一笑,只当他是逗孩子们玩。于是孩子们雀跃起来,其中一个跳起来高声道:“我以后也要参军入伍!我要当战士!和你一样!”

吴恤摸摸他的脑袋。

想当兵很好,只是他不希望未来的人们还需要对抗诸如大尖一样不可名状的生物。

他拎着粮食走回瞭望塔。那只小黑狗摇晃着尾巴,乐颠颠地跟着他,在他身边跳来跳去。

它很憨厚可爱,吐着舌头的样子似乎总是在咧起嘴角笑。

有一双手从后面拎起它的后颈。狗狗不忙汪呜叫了一声,随即被那人轻柔地顺毛安抚了,舒服地眯起眼睛,任由自己脸颊两侧软软的肉被人揉捏拉扯。

吴恤抬眼,看到一个站在夏日阳光里的青年。

“来了?”

“来了。”韩青禹言简意赅地回答道,随后补充道:“都来了。”

03.

温继飞用胳膊肘捅捅吴恤:“住在这里感觉还好吗?”

吴恤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温继飞又问:“你有没有感觉自己特别像童话故事里的长发公主?”

故事里的公主被关在阁楼里,天天只能趴在窗台上看远方的风景。总是望着一个四角天空的风景,久而久之世界也会变得单调起来。而高大的阁楼又是一跳下去就会摔死的程度,所以如果那个勇者没来,公主一辈子都没办法跳出那个阁楼。

吴恤忽然感觉一阵恶寒:“没有感觉。”

温继飞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直到有一个人走上来往他后脑勺盖了一巴掌:“说什么呢?”

是韩青禹。不忙围着他的腿打转。

“喔,勇者来了。”温继飞嬉皮笑脸地走开了。

韩青禹把洗好的蔬菜递给他。吴恤很默契地接过。不知是不是在隐世家族生活过的缘故,吴恤做饭的手艺还是不错的,所以大家在瞭望塔里聚会的时候,总由吴恤来做饭。

韩青禹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帮吴恤处理起了蔬菜。

两人都不是特别话痨的人,因此温继飞不在,场面一时间变得很沉默。过了一会儿,韩青禹干咳了一声:“那个……我们上次从商家搬来的留声机,你那个收音机不是坏了吗?先用那个听吧。”

04.

吴恤知道那个女人。

那个商家的当家一般的人物,被韩青禹抄了据点以后,被迫“软禁”在这瞭望塔上层。

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就算被关押起来,姿态依然是优雅得体的。常常穿着旗袍,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妥帖,偶尔还换把她那头带着淡淡香气的头发换几个发型。

比起吴恤,她才更像是高塔里的公主。

只有她带着那个她的干女儿和吴恤待着这座塔里。空闲的时候她会和吴恤说说话,而她那个看上去顽劣的干女儿总是偷偷朝他龇牙咧嘴地做鬼脸。

“你是被谁捡回来的?”商年华看起来只有二三十的年纪,很有女人味,却操着老妈子的心,帮吴恤缝衣服。

吴恤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说:“韩青禹,还有他的朋友。”

商年华用揶揄的口气说:“挺好的,你会成为一个入世的、有正当身份的人。”

“……我是战奴。”

“过去都不重要。”商年华看了看天空,只看到圆形的天花板,“你会从过去走出来,我也会开始新的人生的。”

吴恤想,过去真的是能那么容易抛下的东西吗?

后来他才知道商年华并不是商家当家,只不过是入世流派的一个头领。

而且,这个女人还会成为他们的队嫂。

他问道:“商……小姐,你喜欢队长吗?”

商年华轻轻一笑。

“他是你们的队长啊。”

劳简搬来了一个铜火锅,咕嘟咕嘟地烧开水。犹豫了许久,他抬脚上去找商年华。

贺堂堂敲着碗:“什么时候开饭啊!饿死了!肉呢!”

温继飞没好气道:“肉没处理好!”

“为什么?都这么久了!”

“猪是现杀的,你有意见!”

吴恤把一个碗端过去:“这里是腌好的肉,先烫着吃吧。”

温继飞起了坏心眼,在走出厨房的瞬间,顺走了墙脚的辣椒粉瓶子。

过了五分钟,吴恤突然听见剧烈的跑动声、

他毫无危机感地转头,看到贺堂堂一路火花带闪电地跑进厨房找水喝,一脸快要窒息的表情,也是一脸毫无戒备的坦然,“怎么了?”

贺堂堂找错了罪魁祸首,一脸痛苦:“吴恤……你谋害我!”

他抱怨道:“都烫过了还是这么辣!”

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死猪当然不怕开水烫啦!”

贺堂堂回头,温继飞在墙脚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怎么,我做的菜不好吗?”

贺堂堂明白了怎么回事,追打温继飞。

在两人打闹的时候,吴恤走到餐桌前,用指尖轻轻拈起一块烫好又冷却的牛肉,尝了起来。

唔,确实很辣……他觉得自己的表情可能开始扭曲了,这样下去又要被温继飞笑话了。

吴恤下意识地捂住脸,手却被握住。

“喂,碰了辣椒不要碰眼睛!”韩青禹握住他的手腕。

已经晚了,他的眼眶开始变得刺痛,迅速涌起一阵水雾。他泪眼朦胧地看向面前的青年。

韩青禹愣了片刻,忽然不自在地偏转视线,把他拉到一边冲洗眼睛。

“你……有没有一点常识啊。”他小声地责怪着,指腹轻轻擦过吴恤的眼皮,动作却是轻柔的。

“这菜,有毒……”吴恤拼命眨眼睛,眼泪开始从他眼睛里落下来,一滴一滴砸在韩青禹的指尖。

韩青禹愣了愣,突然噗地笑了出声。

05.

韩青禹擦去留声机上的灰。

这台留声机看上去似乎有些年头了,据商年华说这是民国时期的古董。铜黄色的喇叭状的播放器已经褪色,变得痕迹斑驳。瞭望塔的墙缝里有霉斑和苔藓。韩青禹把唱针放在转台上,留声机先是起了一阵喑哑的声音,然后划拉着刻录的唱片,开始播放一首悠扬婉转的古典音乐。

酒饱饭足,劳简还喝了与酒量不符的酒,动情着说他做教书先生的校园时光,把商年华说得满脸通红;贺堂堂和温继飞吃饱后犯困就打起了盹,沈宜秀偷偷拿起笔,在他们脸上画出滑稽的图案。

吴恤默默地听着音乐,窗边吹来一阵风,阳光扑面而来。他站在瞭望塔窗台处落在的光,忽然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你听过长发公主的故事吗?”韩青禹坐在他的床铺上。

吴恤说听温继飞说过,虽然是取笑他的。他点点头。

“公主拥有美丽的长发,但她一点都不幸福。”韩青禹说,“她被狡猾的女巫关押起来,而她的长发被邪恶的女巫所利用。勇者来救她,却被刺瞎双眼;她的长发被割断,最后凭借着自身的勇气逃脱了高塔。”

“你或许不知道,有些东西不是不能让别人一分一毫的。”韩青禹偷偷从门缝向外瞥去,喝醉酒的劳简红着脸,在优雅的音乐声中,朝商年华作出共舞的邀请手势。

就算他是个朴素的大学老师、勇敢的战士,他也一定曾有风度翩翩的时光。

“你或许不知道,有些东西不是不能让别人一分一毫的。”韩青禹直接倒在他的铺盖上,闭上眼睛,“过去的一切本质上对你来说是无关的,如果你能放下桎梏,觉得这样生活下去很好……我很高兴。”

06.

那天他把吴恤一起带回蔚蓝联军时,他听到有人在说,那人是个战奴,有了他的忠诚,让他做什么他都可以做,

他能听到,吴恤自然也能,可是他始终面无表情,像一滩不流动的水。

虽然韩青禹知道这是无心之言,可能表达者自己也不觉得会怀抱多么大的恶意。

可是他就是很讨厌这种话。

所以他发誓一定要把吴恤拉入自己的小队。

吴恤那么年轻,他应该有无限未来的可能性。

那些年他过得是这样的生活么?没有父母,没有亲友,没有可以依仗的人,没有人给他美味的吃食,没有人同他说真心话。他在寂静的夜里需要提防不知何来的刀枪棍棒,要悬着百分之二百的心脏。他日夜处在岌岌可危的边缘,可能一不留神就会失去生命。

那种生活光听起来十分不真切,像一个虚幻的影子。然而它真实又残酷地存在着。

那天韩青禹近距离地看见他的眼睛。他有着很漂亮的黑色眼睛,只是颜色暗淡,过于沉着,透着漠视一切的孤独。

惟有涌出眼泪的时候,才会稍显得生动一点,似乎闪着一点亮光,让他整个人也鲜活起来。

痛苦其实是好的,会痛苦才是活着的证明。

吴恤的心脏突然跳得很快。

他慢慢地走过去,膝盖跪上床铺的边缘。

在他碰到韩青禹的时候,他的手忽然被握住了。

07.

一道浑厚的黑影带着长刀,暴怒地刺向吴恤。

而吴恤没有退缩。他的长矛划出了完美的圆周,划出一道赤红发亮、带着疾风的光。一瞬间,他死去的目光,忽然亮堂起来,像是燃烧着火焰一般。

“忘恩弑主,背弃信义。”颇有威严的老者忽然冷笑起来,“竖子吴恤,你没有半点愧疚吗?”

又是一道锋利的剑劈出,烈风席卷,像是要把前进道路上的一切阻挡他的东西都碾碎。

但拦在他面前的,有一个杀不死的灵魂。

面对千把接踵而至的刀,吴恤挥舞起黑色的长矛,硬生生在潮水般冲过来的人里,杀出了两道血路。

他受过的苦,受过的磨难,每一个日夜都在他耳边振聋发聩。杀了于家那些人,他不会有任何罪恶感。

“你以为,你这样就可以站在你的新主子身边吗?”老者继续大声咆哮,“你永远只是个战奴!”

吴恤像一块坚硬的岩石,巍然不动。他咬着牙,此刻的夕阳收走了最后的余晖。血光像幕布一样披在他身上。

他再次提起长矛,挥动起来。

他想起他那天对孩子们说过的话。

“我会看着你们的。”

他看的到。瞭望塔什么都能被看到。那么,他一定也会被看着。他能保护的东西,一定能被保护到。

“我要是……有半分可以站在他身边的资格,我就一定站在他左右。”

“你们谁动他,谁就死。”

08.

人生没有什么一定是必须经历的,如果有,那就是死亡。

谁说自己的结局不能被猜到呢?

后来吴恤回忆起那个阳光里温暖的下午,他们什么有意义的事情都没做。贺堂堂和温继飞吃饱后犯困就打起了盹,沈宜秀偷偷拿起笔,在他们脸上涂鸦;劳简和商年华在旋转楼梯底下缓慢挪动步子,随着音乐跳一首简单的舞曲。瞭望塔外有微风刮过,带着大片的树叶哗啦啦的响动。韩青禹和他聊天,人生哲学,诗歌词赋是一个也没有聊到。最后,他竟然还倒在吴恤的肩头睡着了。
但吴恤希望这样的下午可以长一点,这样温暖安逸的时刻可以多一点。

远处的云雾轻拂过黛山,橘黄色日落点缀其间。那一刻,吴恤忽然觉得,这世间有太多,他之前没见过的美好的事物,嘱咐他要对这个时间怀抱希望与热爱。

就像瞭望塔窗边的风景,经年累月的相似,沉淀下来,也格外温暖动人。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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