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天弦歌

【坤廷/乾坤正道/短篇】LA LA LAND

*短篇/同人/一发完
*第一人称，Justin视角
*和LA以及《LA LA LAND》有关的故事。
*私设多，ooc慎，时间线长，前甜后虐预警。
*不涉及真人现实生活只为满足个人喜好，谢谢大家。

“我以为，爱情可以填满人生的遗憾，然而，制造更多遗憾的，偏偏是爱情。"——张爱玲

早些年的时候我是作为偶像男团的成员之一出道的。甫出道十天，我和当时一起出道的队友们去了LA培训。一群半大的青年在环球影城玩得不亦乐乎。我们的队长在纪念馆，拿着给游客展示用的小金人奖杯，模仿颁奖典礼一本正经地喊：“NINEPER CENT！最佳团体音乐奖！”
这一刻的他既是颁奖人又是领奖者，笑得恣意又骄傲，仿佛真的身披荣光，带领众人站在了象征荣誉的的讲台。
那时候大家都在笑，基本上都是抱着一种开玩笑的心态——毕竟这个目标对于我们来说太遥远了，而且组合存在的时间也只有一年半，实现的可能性微小又渺茫。
只有朱正廷看着他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希冀的光像珍珠一样，问他：“到时候我也能摸摸奖杯吗？”
我的队长叫蔡徐坤。
我的另一个队长叫朱正廷。
我现在要讲一个和他们有关的故事。为了客观些，我会用他们的本名来称呼他们。
他们都是我的哥哥。我一样敬重并且喜爱他们。

那么就从故事的最初开始说吧。
蔡徐坤出现在偶练的舞台上的时候我们都很吃惊——这个名字对我们来说已经不算陌生了，他之前的演艺经历挑出哪一项来都是星光熠熠的，虽没有大红大紫却也是小有名气。他拘谨且有礼貌地向大家鞠躬完便向高处的座位走去，我忍不住回头看他的时候被朱正廷捅了捅肩膀：“我们已经不是当成那个纯洁可爱的我们了。”
是什么让一个风华正茂的24岁青年说出这种老气横秋的话？难道是看到年轻人开始羡慕了吗？
我听闻他以前曾与蔡徐坤在异国他乡有一段共同的学习经历，那是我还没来得及参与的过去。多少个不眠不休的日夜，偌大的舞蹈教室。出人头地的日子遥遥无期，然而他们也只能在看不到尽头的路上奋力前行。不知道这一次相遇有没有让他想起过去的时光？

朱正廷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在看到蔡徐坤的表演后也忍不住惊呼出了声。蔡徐坤的台风是张扬而富有攻击性的，像童话里一瞬间抽芽生长的藤蔓在一瞬间缠绕上来，攥紧你的心脏。当你以为自己会被尖刺割伤时，他又会忽然在你面前绽放一朵玫瑰花来，给一个讨你欢心的惊喜。
朱正廷在我旁边呼吸一滞，耳朵尖不知为何红了起来：“他好帅，就是，就是……”
就是怎么样？
他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词汇，才憋出一句话。
“就是气场比较强势。”

其实我还注意到了——朱正廷在个人solo的时候，我得了空闲往练习生席看了一眼。我确信蔡徐坤很认真地看过来了。下了台的他收敛了自己释放的气场，坐回自己的位置又把自己缩成了安静而内敛的模样。他的目光落在朱正廷的纤细白皙的手腕上。那只手牵动所有人的视线，带着少年人的柔情大胆地伸向导师席，像在撩拨着某个注视者的心弦。
蔡徐坤曾在采访里说他更相信日久生情。他那般确信的神情我现在都记得，恐怕那时候开始心里就已经笃定了某个答案。可现在想来，一见钟情也是一个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
——毕竟一眼万年，这个词不是没有道理的。

主题曲没当上center朱正廷是有些郁闷的。虽然他第二天仍旧高高兴兴笑得傻兮兮，但我们都知道这是建立在他一晚上唉声叹气的基础上的。后来在第一次小组竞演的C位争夺里他又败给了蔡徐坤，我们都担心他再一次消沉，结果他带着神神秘秘的表情回到宿舍还关了门，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八卦要跟我们分享。
“你们知道吗？就是那个蔡徐坤！”
他怎么样？我们都等着他的下文。
“蔡徐坤他——他不会可爱欸。”
说完他露出了一种谜之微笑，像是抓住了对方的把柄一样兴奋。我们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然而朱正廷没有察觉，还在兴致勃勃地讲：“他看小猪佩奇的时候，那个呆呆的表情……还有他对着镜子做动作，太好玩了——”
他拍着自己的大腿乐不可支，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前半生都没遇到过这么有趣的事和那么有趣的人。

后来朱正廷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蔡徐坤。说他点餐时的大方和分享时的从不吝惜，说他唱rap时的惊人爆发力和偶尔几段歌唱的动人，或是在节目组的游戏时间表现出来的专注和不认输。
他在后台看他的表演时打着节拍跟着他唱歌，在选定组员的时候给他投了一票，在排名发布的时候和他拥抱得难舍难分。
“我对蔡徐坤那是欣赏，欣赏！”面对我们的怪异眼神，他总是这样辩解，用的不是道理而是气势。
“是是是。”我无奈回应。
蔡徐坤蔡徐坤蔡徐坤，朱正廷的世界里第一棒的是他自己，第二棒的就是蔡徐坤，甚至，有些方面可能蔡徐坤还要在他那里当第一。
而我们的话……在调皮捣蛋方面可以在朱正廷那里当第一吧。

后来我终于察觉到了什么。那是我们出道舞台前一周左右的时间，剩余的二十位练习生在两首歌中间做选择。分组分完以后还要竞争C位。最终结果，朱正廷所在的《Mack Daddy》组的C位是蔡徐坤。
两组分工完毕后各自分开准备自己的表演。回到宿舍已经是凌晨，我累得瘫倒在床上四肢僵劲不能动。然而朱正廷比我还要晚进来，一脸魂不守舍。
“Justin。”他喊我。
我不想动。
“Justin。”他持之以恒地喊我。
我装死。
“黄明昊！”
这是仙子下凡打人的前兆。我只好强行一个鲤鱼打挺起来，用幽怨的眼神询问他有没有事。
他欲言又止半天。
“算了，没有事。”
我一口血噎在喉咙里。叫我半天又没有事，你这不是折腾我吗？我愤愤不平地怼他：“有话不说，吞吞吐吐又犹犹豫豫的。你怎么了？难不成是恋爱了？”
没想到，朱正廷一下子红了脸。
我没想到无心之言能招来这么大反应。这，绝逼有问题。
“快！说出你的故事！你不说我也不睡了！”我兴奋了，从床上蹦起来去揪他的衣服逼问他。以往朱正廷肯定会反手过来抽我。然而朱正廷却像是被抓住了把柄的孩子，浑身不自在起来。
“蔡、蔡徐坤……”
又是蔡徐坤，不过也最有可能是他。
“就是他说了很奇怪的话。”
有多奇怪？
“就是排练完我和他一起回宿舍……在走廊上我跟他开玩笑说，我曾经说过要拿下center，结果碰上有你的时候我一次也没拿到过。”
“他说我当了center的时候，你拿下我好不好？”
哇哦，真是惊人的发言。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朱正廷的脸红程度那一瞬间到达了巅峰值。
“然后他拿外套罩在我们头上……吻了我。”
我震惊，然而还没等我从震惊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他就捂住脸，然后开始打我泄愤。
我差点晕过去——为什么打我！又不是我对你耍流氓！
“我为什么会对你讲？你这个未成年的听这些干什么！”
我哪知道我会听到这些？我根本没往这方面想！我还只是个孩子好吗？
“他为什么喜欢我？”
我说有可能是我们封闭式训练太久了，很久没有接触过同龄的妹子可能就误入歧途对一把年纪的你思/春了。
当然我遭到朱正廷一顿踹。
在我被打昏过去之前，我听到朱正廷在喃喃自语：
“我到底值不值得他喜欢？”
他并不是在自卑或是自怜自艾。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万众瞩目的少年会对他报以这样热烈而真挚的感情。他表露出来的爱意，纯洁到不掺任何杂质，几乎令他手足无措。
二十来岁的年纪也还是幼稚的吧。谁来教教他怎么去爱一个人？
除了拼尽全力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吗？

后来出道了，我们去了美国培训。在国外的培训不似国内练习生时期严苛，我们可以使用手机。能把音乐玩出花样来的音乐老师自带嘻哈的气氛，非常亲切地教导我们要善于从生活中感受音乐，甚至从影视作品中发掘创作理念都是可以的。
我们房间所在的楼层有一个小小的会客厅，有着可以让人陷进去的柔软沙发，是小憩的最佳场所。于是晚上我们在这里找电影看，一边消遣娱乐一边寻找灵感。
去了偶像练习生的好处就是我们都有爱奇艺会员，并且这个会员持续的时间还相当可观。我和范丞丞一拍即合达成共识，要找一部恐怖片看，舒缓压力。朱正廷不想看也不敢看，他并没有带开光宝器——并且他还认为，开光佛珠没有用，只有十字架银质小刀这种才能抵挡得了国外的妖魔鬼怪。在国内况且不敢，又何况在国外？
“在恐怖电影里能寻找什么灵感？”他对我们表示不满。
范丞丞说：“那不见得啊，恐怖片的BGM多有气氛啊，比片子都精彩。”
我说：“你可以自己找别的看。”
他说：“一个人看没什么意思啊！”
……阿正真的要求很多。
见我们都不理他，他踌躇一会儿，看到蔡徐坤坐在不远处的另一张长条沙发上，也戴着耳机在看什么。于是他跑过去问他：“你看什么？”
蔡徐坤给他看手机屏幕，片头的英文字体隽永缱绻：《爱乐之城》。
这部电影以奢丽浪漫的长镜头之舞和动人心弦的励志向之歌著称，确实是一部绝佳的影片。而来LA看《LA LA LAND》，怎么想都非常有意思。
朱正廷说我要看。
蔡徐坤分给他一只耳机。他就坐下来，顺势就地靠在了蔡徐坤肩头。
……怎么看怎么腻歪。
我很知趣地拉着范丞丞回到房间去欣赏恐怖片，把二人世界留给他们。

恐怖片如流水账，看的时候惊心动魄，而看完以后又回不出什么味来。范丞丞回到自己房间以后我坐在床上发呆。这时候尤长靖看见我房间的门是敞开的，过来敲了敲门：“我看见队长和正廷在客厅，他们在干嘛？”
我说他们在看电影。
尤长靖哦了一声，然后说：“现在已经很晚了，叫他们回来休息吧。”
他是哼着《告白气球》走的。主场大人的尾音欢快又激动，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唱这个。
我下床去叫他们。
走到客厅远远的就能看见朱正廷的肩膀在轻微的抖动，蔡徐坤的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轻轻拍打着，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朱正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憋足了劲不让它们落下来，湿漉漉的睫毛粘着的眼泪像珍珠一样晶莹透亮，整个人就好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垂耳兔。
蔡徐坤在一旁贴心地给他递上纸巾。
我知道自己这时候打扰不太好，但是傻站着也不是办法，只好走到他旁边轻声道：“正正哥，回去睡啦，不然明天起不来了。”
朱正廷点点头，然后起身。蔡徐坤把他拉住，重新抽出一张纸把他眼角的泪水一点一点抹干净，才放开他的手说了声晚安。
回到房间的路上朱正廷停止了抽噎，只是鼻音还很浓重：“你说，明明是相爱的两人，为什么要分开？”
我怎么知道，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尽力安慰朱正廷：“呃，爱情总要面对现实的嘛……只是电影情节你不要太当真。”
“不在一起，那不就是不圆满的结局吗？”他嘟囔道。
“那也不是啊，你看男主除了没结婚，也依然生活得很从容；女主虽然没和他在一起，也有了自己的家庭，也有故事之外的幸福。”在飞机上的时候我特意找了去年的最佳影片列表，才看过了这部片子（那时候朱正廷在呼呼大睡）。但我总觉得摸咂不出什么感觉来，又翻了一些影评才敢这样振振有词。不然以我这个年纪，哪里懂这么多呢？
他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侧了身背对着我睡了。我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第二天继续集训。平日里一般都是作息规律的朱正廷叫不自觉的我们起床，可是今天他早起也很费劲——大概是为伤感的爱情电影而意难平导致失眠了吧。
离我们房间近的是队长房间。朱正廷平时都是按距离顺度来叫早。他洗漱完毕，眨眨仍旧迷茫而不清醒的双眼，晃晃悠悠地去了蔡徐坤房间。
这下可好，一去就是十五分钟，两个人都没出来。
看来又只有我去找他们了。
走到蔡徐坤房间门前我发现门是虚掩着的。一推门进去，我就想退出来关上门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蔡徐坤侧身躺在床的左侧，而朱正廷侧身挤在床的右侧，用自己的胳膊枕着自己的头，表情疲倦又安心。
他们是面对面的躺着的。我怀疑他们彼此呼吸的热气都能喷到对方脸上。
——朱正廷竟然躺在蔡徐坤床上睡着了。
叫别人起床反而在别人床上睡着，你这样真的好吗？而且你那花蝴蝶睡裤真是无比醒目……
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要摇醒朱正廷。蔡徐坤忽然睁开了眼睛。
“嘘。”蔡徐坤朝我眨眨眼。
他慢慢起身，动作很轻，没有惊扰到朱正廷。
“我洗漱一下，让他再休息一会儿吧。”
我点点头，在旁边找了把椅子坐下，心中暗自腹诽你不是不让别人上你的床吗……看来有些人就是可以成为你心里的VIP啊。
蔡徐坤走进卫生间，一会儿功夫，他就从慵懒的姿态变成朝气蓬勃的模样了。然而这只是个开始，他的“梳妆打扮”一般都会用上很长时间。朱正廷常常吐槽他“他最会让别人等他”。明明是不满的吐槽，嘴角却带着上扬的弧度。
现在想来朱正廷之所以每天都能开开心心蹦蹦跳跳，是因为怀着和我们一样，对在时光的打磨下成为更精致耀眼的存在这种未来的憧憬。而他除了自己，还有一个人可以让他等，等他变得更好更强大，期待着自己的故事和他有关。
传说中“双倍的快乐”。
这种感觉就像守护自己的宝藏，或是种下了一颗种子，等它慢慢盛大。

“坤坤哥。”我开口。
“哎。”他回应，声音低沉绵软。
“你为什么会喜欢正正哥呢？”我盯着朱正廷的睡颜。他睡着的样子像个小孩一般蜷缩着，。虽然我不想承认，但他不化妆的脸也是好看的，长长的睫毛如同振翅欲飞的蝴蝶一般。
那一瞬间他梳理自己头发的手停了一下，又继续了自己的动作。
“我……我不知道。”
他低下头笑了一下，“如果说是舞台初遇的时候就被他吸引，就太肤浅了吧；如果说是因为他的勤奋和刻苦，会不会让人觉得是套话；如果说是因为他的温柔和细心……感觉也很难为情。”
谈起喜欢的人他的语气只有无限的温柔：“无数个瞬间，我都觉得，他这么好，我没有办法……不喜欢他。”
很多时候，就觉得，是你了呀。
我叹气，我活了十几岁，向来没有人来向我谈过爱情。
谁先喜欢上谁，竟找不到开端。
他们能遇到彼此，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故事总要有转折。
由于这一年半我们这个组合营业得相当不错，公司有考虑过不解散组合，我们可以像若干位前辈的成功例子一样，以个人身份活动的同时也可以以组织形式演出。
艺人的意见还是要参考的。大部分成员都表示可以接受，我也表示随缘。蔡徐坤尤其希望组合都保留。别人看不出来，我不可能看不出来——他是希望能保留自己和我们，以及朱正廷这一点关联。毕竟人要是分开了，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只有朱正廷沉默了一阵。
最后他说：“如果可以，还是散了吧。”
大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蔡徐坤先怔住了。
“为什么？”他的神情有一丝不解。
“权哲，新淳他们，还在等我呢……我不能不考虑他们。”朱正廷低头，手指无意识地勾住自己的衣摆。
如果他不回去的话，我们之前那些人气稍稍逊色的伙伴或许就没有出路。这是一个无比残酷的现实。那一瞬间蔡徐坤的表情有微妙的变化，像是想努力释怀却无法释然。最终他还是笑了笑，说好。
当时他为了脱离停滞不前的处境，为了实现自己的追求，开始了自己的单打独斗。
他放弃了一些也得到了一些。他似乎觉得那样做的自己没有什么资格来影响朱正廷的想法。
很多事情都不是艺人能决定的。我们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参考罢了。所以不管有多少种不同的想法，在多方因素影响下我们最后还是解散了。
最后一场组合的告别演出，全场气氛澎湃又热烈。一年半，十八个月，痛哭过，欢笑过，成长过，像一场美梦到了头。大家都卖力地演出着，每个人脸上都微微发红，不让自己去想今晚过后的分道扬镳。在飘满金色纸屑的舞台上，身为队长的蔡徐坤拥抱了每一个人，在最后，怀着满怀的深情和悲伤地拥抱了朱正廷，在众目睽睽下抱了相当久的时间。
然后他才转向观众席深深地鞠躬。
“有幸和重要的人走过一段非常美好的旅程，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陪伴和支持。”
“无论今后在哪里，你们都要好好的。”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旅程的终点，但这一刻我想拼命睁大眼睛去记住。
因为人生很难再有这么纯粹地专注于梦想的时刻。

组合解散后我们回到公司，曾经的乐华七子重聚后被公司重新包装推出了偶像组合，在用心经营下人气不减当年。分开后的他们聚少离多，有时候他们不在一个城市甚至不在一个国度，大部分时候只能用通讯工具来联络。然而通话的时间最多不会超过五分钟，微信聊天也总是以“你留言一句，我看到了以后再回复一下”这种模式进行，时间久了话题就会寡淡。
后来某一次朱正廷下了舞台忽然跌坐在地上起不来。到了医院检查后才发觉是腰伤加剧。
傍晚的医院有些空旷，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和寒潮刮过微弱的呼呼声。大厅隔音效果不太好，偶尔外面行驶过几辆没素质的轿车，刺耳的鸣笛声能听得一清二楚，叫人心生厌烦。
在医院等候检查报告出来的时候，朱正廷说我想打个电话。
他戴着口罩裹着大衣全副武装，眼睛流露出一丝疲惫。他的鼻音很重，倒不是哭了。他有一点感冒。
最脆弱的时候需要安慰是人之常情。可电话那头只有“通话后请留言”的冰冷女声和一连串机械式的忙音。
他握着手机失神了很久。我安慰他：“坤坤哥在欧洲呢，这时候是那边是凌晨，大概在休息。”
我都不知道一个人可以那么狼狈。朱正廷眼底的乌青是用化妆品都无法掩盖的浓重。他轻轻笑了一下，把脸埋在掌心里，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他的鼻音依然很重。那一瞬间我不确定他究竟是感冒还是哭了。
——我很想你。我该怎么才能让你知道？
他独自一人在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沉默中抗争，对每种疼痛都驾轻就熟，以为从外打击不了他们，从内他们也不会被击破。
结果，压力里应外合，快要把他打垮了。
到头来，连责怪谁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总之后来，蔡徐坤和朱正廷分手了。
那已经是几年后的事情，我们乐华的组合得到了历练，开始火了，把见面会开在了LA。在见面会开始的几天前我们就到了当地，空出闲暇时间给自己放假。我们沿着高楼林立的街道走，吃吃喝喝，玩玩耍耍。倾城的日光折射在高楼的墙上，风里的空气清新又自然，显得无比自由。
忽然走到某一个广场的时候朱正廷停下了脚步。我跟着抬眼看。广场上那块最大的巨屏上是蔡徐坤的宣传照。他代言了国外某个有名的潮牌，笑容出众而利落，帅气有型的姿态叫人移不开视线。旁边打上了一串英文，是广告的宣传语。

“Nothing can stop my ongoing steps.”

没有什么能阻挡我的脚步。

你说巧不巧，他正怔怔地望着广告屏幕的时候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蔡徐坤给他发微信了。
“听说你来LA了？我也在这里拍广告，我们见一面好不好？”
朱正廷犹豫了一下，摁下键盘。
“好。”
我不明白他的指尖为什么要颤抖。
倘若那一刻我能明白，我一定会跟他说。
——拜托，再坚持一下。
——别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他们把地点约在了环球影城。把其他队员打发走的时候我也打算离开。朱正廷却拉住了我。
“你留下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祈求。“我怕我会坚持不住。”
你想做什么呢？
这个问题我没敢问出口——因为我看到蔡徐坤戴着口罩往这边过来了。一见到朱正廷他就拉下口罩，整张脸的神情都亮了起来。
两个人握着手，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看到我在蔡徐坤才开玩笑说要不要给Justin一些钱让他自己去玩，朱正廷笑着说等会我们要一起回去的，别赶他走了，跟在后面吧。

于是我就很乖巧地跟在他们后面当硕大无比的灯泡，看着他们一起玩那里的投篮机，一起和打扮成电影角色的工作人员合影，一起吃这里的美食，好像恢复了从前无话不说、笑得肆无忌惮的状态。有不少和他们相似的恋人在也在这里约会，夜色中荡漾着一丝暖意。夜晚的LA也灯火通明，延绵成一条五光十色的璀璨的星河，在寒流里熠熠生辉。
“你冷吗？我去买杯咖啡？”蔡徐坤指着对面一家咖啡馆。咖啡馆里的橘色暖光透过一尘不染的玻璃橱窗照射在周围的大理石地面上。
朱正廷点点头，冲他一笑，在街边的长椅上坐下。我没来由地觉得，这张长椅怎么看怎么像《LA LA LAND》最经典的一幕里出现的那张椅子。

那一幕里，这把椅子承载了男女主角的互诉衷肠和倾城一舞。

等他离开以后，朱正廷在长椅上坐了很久。
我有点受不了这氛围，借口上厕所，偷偷溜到某个建筑物旁边偷/窥他接下来的举动。
朱正廷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掏出手机，点开微信，说了一句什么。
读懂了那个口型，我忽然觉得很难受。
那个口型是——

“我们分开吧。”

蔡徐坤握着手机，站在他身后。朱正廷说话和微信消息弹出来的时候几乎差不了多少时间。那一瞬间蔡徐坤没搞清楚自己应该先听哪一个。
他那一刻他控制不住表情，那完全就是意料之外的惊慌失措。他在想自己有什么地方搞错了，一定是他搞错了。
“分手吧。”
朱正廷没有再用微信，就这样重复了一遍。冥冥中他仿佛知道昔日的恋人就站在自己身后，所以他不需要回头。
他知道他一定听得到，就像平时自己说了什么话，就算绕一百个弯子，就算用了很长时间，对方也一定会听到。
朱正廷常常被人说“喝了假酒”，是因为他说出来的话似乎总是不假思索，完全没考虑到歧义，直白得让人浮想联翩。偏偏他以此为荣，从不刻意纠正，我们若是故意表现出“受不了”的情绪还会被他追打。然而这在蔡徐坤眼里，却也是可爱与爽朗的表现。
因为那是他奋不顾身地喜欢上的人啊，哪哪都好，哪哪都值得喜欢。
只是现在这份不加掩饰的直白却显得刺耳又伤人。
你看，他甚至没有用“我们不合适”或是“先保持距离一段时间试试”这样的话加以铺垫和粉饰。
难怪PD说练习生的时光是最美好的时光。那段时光就感觉像在校园里一样，你遇到的人很少，产生的感情也很简单，像在茫茫大海里找到了一块救命的浮木，可以借此脱离世间不安定的沉沉浮浮。
可是浮木就是浮木，它终究不是彼岸，它不能给你永远的依靠。
那时候你遇到一个人，就以为那是你的全世界。

蔡徐坤依然微笑着，只是那笑容突然变得有些难堪。眉眼间一瞬间就凝聚了化不开的悲伤。他是出了名的宠粉，他的温柔全部给了他的粉丝，面对朱正廷却总是显得笨拙而无所适从，想对他好却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方式。
“为什么？”他语气里有一丝恳切，他希望是自己听错了，或是朱正廷在开玩笑。
朱正廷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
蔡徐坤绕到他面前，蹲下，把咖啡杯塞进他手心里，像年少同台时给他递麦一样，借此握住他的手，给予他冰凉的掌心一点温暖。
他本来浑身是光，无比耀眼，我现在却找不到他的光源。他暗淡下来，整个人就仿佛是一道谦卑的影子，被浓重的夜色包裹住，匍匐在他的爱人面前。

“……我们都长大了。”朱正廷垂下眼睛，用很轻很轻的语气说。
是什么让彼此相爱的人分开？
是当年解散时的互相不理解吗？
是现在聚少离多的疏离感吗？
还是舆论从他们细微的互动中察觉到什么蛛丝马迹，毫不留情地给予了抨击和非议吗？
时间回到很多年前。在穿堂风悠悠而过的走廊里，少年借着头顶昏暗的光，骄傲而坚定地说：“我要拿下center！”
另一个少年三步两步走到他面前，轻轻覆上他的唇角。
“如果我当了center，你拿下我好不好？”
感谢你曾痴心逐梦，没有放弃过我；感谢你在这个最不缺对我善意的曲解和对我真心的恶意的世界给了我坚定前行的力量；感谢你陪我一起走过风雨，让我们对于彼此都有了不同寻常的意义。

感谢你那样喜欢过我，照亮过我人生的旅程。

“我知道了。”
这一句应答，消散在了夜晚的风里。
他一直很喜欢他，他不想忤逆他的意思，也不想让他难过。

没有质问，没有责怪，没有争执，没有吵闹，没有狗血淋头的移情别恋或现实的打压。
他们是这样分开的。

蔡徐坤走出几步，突然转身。
朱正廷背对着他坐在椅子上，没有回头。
蔡徐坤对着朱正廷的方向，伸出自己的臂弯。
我想那时候我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回想我们的过去，时光似乎总是晴朗没有阴霾的。那个笑着张开双臂任由他疲惫地倒在自己肩上的朱正廷；
那个一起看电影可以让他靠住的蔡徐坤；
那个在漫天飞舞的彩带中，笑着流泪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我没想到我能见证那么多的瞬间。他们的爱情像两人戴着同一副耳机听歌，无论耳机里的声音多么宏大喧嚣，外人也只能听见一丝泄露出来的微小杂音。
现在他张开自己的双臂，却只能抱住那个人留给他的背影。

像是结束了一个隆重的告别仪式，他转身又往后走了一段路。
“坤坤哥。”我忍不住追上去叫他。
“明昊。”他回头。
如果不是难过，他不会这样叫我的。
“正正哥他……”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关系的，没事的。”他像是在安慰我又像是在安慰自己，声音有一点颤抖。
他指着自己的脑袋，微笑道。
“不必太难过。我和他的回忆，都在这里，就足够了。”
他挠了挠自己的头发。
“说出来挺不好意思的……虽然没能一起走到最后……”
他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排名第一本该是笑的时候却瘪起嘴哭了，现在该流泪的时候却笑了起来，像是遗憾之外，却又心满意足。
“其实在我心里，我早就已经和他度完余生了。”
我想他一定有很多话想说。
“假如一切重来，我会更早一点牵起你，推掉工作来偷偷来看你的表演，倘若被粉丝发现，我就大大方方上台，笑着牵起你的手说好久不见。我会让自己不那么忙碌，我带你再去一次LA，或许在那里我们还能找到一家老电影院，里面放着《LA LA LAND》，电影院旁边的咖啡馆里放着我们从前的歌。我们会有一栋美好的房子，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夜晚，带你去海边约会。你特别容易满足，高兴了可能会在沙滩上跳一段舞，不管你跳的是传统舞还是现代舞我都一定会拍手叫好；然后在洒满星星的夜空底下，说，我一直深爱着你。”
我猜这是他心里想说的话。
过去如此，现在如此，今后如此。
可惜故事已经没有明天了。

“正廷腰不好，胃也不是很好，让他以后好好休息。拜托你们。”
他的叮嘱恐怕是他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了。我点点头，然后抱了抱他。他揉揉我的头发。
我已经成年了。我懂很多事情了。

“正正哥，回去吧。”我回到了朱正廷旁边。
朱正廷坐在椅子上，把脸埋进掌心。当年他在医院听不见他想念的人的声音，也是这样像个鸵鸟一样挡住自己的脸。
“不必担心，我会很坚强的。”他的声音被他手掌挡住，有些闷闷的。
你会很坚强的。
他们怎么会那么像，动作也像，习惯也像，睡觉的时候呼吸的频率也很像，都那么善解人意，明明是自己深陷痛苦无法自拔，却还要安慰他人不必介怀。
他像是安慰我，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更像隔着遥远的距离安慰过去那个陪伴他的人。
我又想起他当年的疑问。
“明明是相爱的人，为什么要分开呢？”
我不知道，你知道吗？
谁知道呢。

艺人的好处就是没空演失恋，来不及感春伤秋就要投入到连轴转的工作里去。忙碌是好的，忙起来就没时间想那些一想起来就心酸失落的过往。再过了一些年我们的音乐走出了国界，竟荣幸地获得了那个遥不可及的音乐奖。
我的记忆一下子回到了很多年前。当时的蔡徐坤举着小金人喊最佳团体音乐奖，朱正廷在旁边看他，眼睛亮晶晶的，问我可以摸摸奖杯吗？
现在的朱正廷捧着奖杯，表情完美成熟，气场大方得体，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容易激动、容易流泪的小队长了。
我的队长曾经有过他的队长。他会想起过去吗？那个他极其想念，又没来得及和他一起站在舞台上的人？
微博上庆贺我们拿奖的同时多年前的偶像练习生视频也被翻了出来，成为众多追星人士的追忆青春的媒介。韶光已逝，曾几何时那是最好的时光啊。
坐在回国的飞机上的时候大家都很兴奋，看着微博的热搜内容也开始回忆往事，不由自主地开始唱那时候的歌曲。朱正廷貌似很开心，笑得特别大声。
范丞丞特别没眼力见，唱着唱着到了《PPAP》。我在飞机椅的缝隙里掐他的胳膊。范丞丞息了声，为了不尴尬又唱起《Can't Stop》。
朱正廷靠着飞机上的玻璃窗。
由于我坐在他旁边，我听到他在轻轻哼歌。
“戒了烟我不习惯。”
“没有你我怎么办。”

没有你我怎么办。
并不是疑问的语气。像是很平静在陈述自己的现状，但是依然很困惑。
没有你我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不也一样过来了么。

蔡徐坤说你很容易开心。确实，你刚刚也说自己很开心。
但如果你真的开心，为什么你要唱这么悲伤的歌呢。
他望着窗外，飞机舱外的白云像柔软的棉花，夕阳把天际晕染成茶色，金色的光像暴风雨一般，铺天盖地地朝我们涌来。

这就是我所知道，我所亲眼见证的，也是我想说的爱情故事。我在读懂以后，就觉得自己被迫成长了。
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离开是另一种的久别重逢，两两相忘是另一种的我永远爱你。
只不过我们换了一种彼此不知道的方式，在对方的人生里闪烁而已。

“我们追寻的不过是另一个人的爱，一股悸动、一个眼神、一个碰触、一支舞，凝视一个人的双眼，点亮一整片天空。”——《爱乐之城》

【FIN.】

写甜的没人看就换换口味【摊手】
我不知道LA能不能用手机，就假装能用吧【不
下周迎战高考，考完再更新，谢谢大家【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