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天弦歌

行文悦己,也为悦你。
感谢你的阅读。如果你喜欢我的作品,我感到非常荣幸。
愿这个世界,和你的热爱一样纯粹。

【咒术回战/五夏】Sand Dune

文/弦君

*沙丘AU。救世主五x教会之子夏。单纯的概括不足以描述出人物设定的复杂,如果可以更希望您观看正文了解(真诚和乞求的眼神.jpg)

*本文在以《沙丘》原著以及最新的电影版为世界观的基础上加入了咒术的设定,可能会出现一些难以理解的私设。在文前做一些阐释(“=”相当于“等同”的意思):

盘星教 = 贝尼·杰瑟里特姐妹会(低配版)

诅咒 = 人类赋予机器自我思考能力、导致它们最终不受控的行为。

咒灵 = 高等人工智能。

咒术 = 自身潜能进化的技术和手段。

咒术师 = 经过潜能强化后可以与“咒灵”对抗的战斗者群体,但其能力通过自身进化而来,并不依靠香料产生。他们是公会纪元早期没有香料加持的情况下负责星际航行的导航员。

诅咒师 = 操纵人工智能或与人工智能联合起来试图消灭人类的群体。

咒术高等公会 = 宇航公会。

御三家 = 兰兹拉德联合会(行星领主联盟)

*以上可见私设多如山,而且还ooc。

*AU = Alternative Universe(平行世界)。我觉得这个比较适合称之为AU是因为我把这篇故事当成是另一个时空的沙丘宇宙来写了,很平行很平行的故事,就是既沾边又不沾边(什么废话文学)

*含有一句话的宿伏暗示(非常细微可以忽略)

*硝子生日快乐,立冬快乐。

*全文2w字左右,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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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留必有去;有爱必有恨;有和平,也会有战争。

——《奥天圣经》




二十七岁的夏油杰常常回忆起十一年前发生的事情。十六岁的时候他接受过盘星教的“痛苦盒子测试”——一根涂上氰化物剧毒的戈姆刺悬在颈边宛如达摩克利斯之剑,而他的手伸进那个内部黑峻峻的绿色金属方块盒子里,千刀万剐、抽筋拔骨的疼痛如狂风暴雨般倾覆而来,直接把他吞没。一瞬间他感觉手仿佛不再是自己的,都失去了知觉,然而下一秒,蚀骨的疼痛又如同毒蛇一般攀附上他的身体。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给他做测试的是位女住持,满脸皱纹,牙齿闪着阴森森的光泽,阴鸷的眼睛盯着他,一面观察他咬着牙忍耐的痛苦模样,一面出声用狠毒的语言消磨他的自尊——她们所使用的音言都有特殊性,一定程度上能影响人的心智。她说,别动。你把手抽出来就是死。你应该感到荣幸,我们很少对男孩做这种测试。你的母亲也是先知,她浪费自己的天赋嫁给了一个普通男人,生下了一个男孩——她应该去生女孩!培养一个真言师而不是什么咒术师!普通人没有办法在这个世界生存,你的父亲死了,你的母亲为了让你能够被接纳,用自杀的方式来请求神明宽恕她的罪过,这种觉悟为什么不能用在听从命令上!

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他的出生招致了父母的死亡。这是侮辱,也是事实——夏油杰的额头渗出一粒粒汗珠,他的痛苦与愤怒并存,每一根神经都在呐喊离开这里,离开这里,杀了她,杀了说话的人……可他不能动弹,有任何动作,那根毒针都会刺入他的喉管。

不知过了多久,痛楚消失了。夏油杰感觉自己身上的衣物被汗水湿透。但是当他喉头滚动着、把颤抖的手抽出来的时候,他看到的是一只毫发无损的手,手指、关节都依然能够动弹。可是疼痛也是实实在在的,那感觉非常真实。看来这神秘盒子只会诱导神经产生疼痛,而不会真正伤害到人的肉体。夏油杰感觉口腔里一股铁锈味——疼痛太剧烈,他把自己的舌头咬破了。

“你很强,但你不是救世主。”女住持遗憾地收起戈姆刺,“连生命之水也不用喝了——这孩子的真言术对人毫无作用,顶多使唤小动物。”

“什么是救世主?”夏油杰问。他预感这个答案将会引领他进入一个新的领域。

“盘星教有一个预言。”女住持说,“某一天会已经一位‘救世主’诞生于世,他有与众不同的心灵之眼 。这个人一旦诞生后,就能够联通宇宙的时间与空间、过去与未来,不仅能看到女性的过去,也能看见男性的。”

“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可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夏油杰换了一个问题。

“不是只有你,很多教会里的成员也不知道。基因谱系放在我们的档案里,”女住持用冷冰冰的语气说,“我们会安排成员与特定的人相交配,以建立某种遗传特征的优势。”

看来我的存在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意外。至于那位传说中的天选之子……呵,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能够顺利诞生出来。夏油杰颇为讽刺地想。他转身走出门去,女住持在他身后叫住他。

“你刚刚感受的是怎样的痛苦?”女住持问。

夏油杰回忆了一下。是利器所致的某种伤,然后还有巨大的冲击……他的反应尤为剧烈,像是有人砍下他的整条臂膀一样,明明只是伸进去一只手而已。他如实描述了。

女住持略微一愣神:“这不可能,盒子一般模拟的是被火焰烧灼的痛楚……罪人与邪端异术都要上火刑架,而人生来就是戴罪之身,谁也不例外。”她瞪着他,威慑的眼神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

“你是什么人,你明白自己的位置吗?”


一句沉重的诘问如有回声般震荡在脑海。夏油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深色的床榻上。

他又做梦了。近来他老做梦,不过现在他回到了二十七岁的现实中。

“你还好吗?”一位长袍的长发女子走进房间,向他发出了可以称之为关切的问候。夏油杰眯着眼睛定了定神,认出她是自己的朋友,家入硝子,一位毕业于苏克医学院的医生。

毕业于这所学院的医生额头上都有钻石状的刺青,代表他们接受过训练,会保持着对生命健康从一而终的热忱。你很难想象传说中德高望重的医者是眼前这样的人物,毕竟硝子实在是太年轻了——当年她也是谎报了年龄才成为了苏克医学院的医学生。女孩子多少还是会在意自己的容貌,她会在不被人指责的场合用贴近肤色的粉末盖掉那块眉心上方菱形的图案,叫人一时间难以判断身份。

想必是最近工作很忙导致休息不好,硝子眼底挂着些许乌青。她恹恹地用目光扫视了一下室内的环境,从口袋里摸出一盒枣椰树叶制成的香烟。

如今的技术不需要用特定烟叶也能制成香烟,但是抽烟依然算是相当奢侈的享受。“一棵枣椰树一天需要五个人份的水,”夏油杰笑道,“你现在抽的是五个人的生命之源。然后你用这生命之源来迫害自己的身体健康。”

“同时我抽烟还减寿,职业生涯一短,能拯救的生命就更少了。我真是罪大恶极的人,如同帝国处刑的刽子手。”家入硝子戏谑地说。

“硝子。”夏油杰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毛。这话就有些过分了,要是被有心之人听了去,不免惹出一些事端。“这是不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医者医人,理应得到他人的感恩。”

“你呀,坚守正论的性子真是一点都没变。没有人会感谢我的。好人或许会,但是好人都不长命。”家入硝子抖了抖指尖的烟灰,漫不经心地对着他的脸吐出一口烟,“还在做梦吗?你今天梦到了什么?”

“梦到了过去的事。”夏油杰扶着神经跳动的额角,“还有……”


——还有一片漫无边际的金黄色沙漠。

一盘浑圆的落日贴着那连绵起伏的山丘的棱线,高温升腾起的热浪叫人心口发慌。他行走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天地之间,本该被狂暴的风沙迷乱双眼,可他却清晰地看见,远远地,在一个高高耸起的沙丘顶上,一个个子很高的银发男人,犹如电影中的定格镜头一样缓慢地转过身来,朝他伸出了掌心。


类似的情况时有发生。夏油杰时不时会梦到一些不存在于此时的场景,有些是过去的记忆,包括他儿时接受思辨测试的场景、少年时学习战斗技术的经历、青年时期在太空中巡航所见识的宇宙,如同黑色的海洋汹涌地覆盖他整个梦境;更多的和一片金色的沙丘有关,他不断听到风沙窸窸窣窣的声响,看到一个黑色衣服的人和他遥遥相望,起初是离他很远的一个影子,后来越来越近,直至如今夏油杰已经能看到那个男人一部分特征,比如对方是银白色的头发,比如对方有着白皙的皮肤,比如对方朝他伸出手,似乎是要邀请夏油杰去什么地方。他一直很困惑自己脑海中闪现的画面,硝子告诉他这或许是“阿达布(ADAB)”,一种自发出现在心中的强烈记忆。毕竟这个时代多的是毒药、武器和蛊惑人心的传说,人类天天围着这些东西打转,出现无法解释的精神状况也是在所难免的。

“先不说这个,夜蛾老师找你。”硝子随手把烟头在窗台上拧灭,“他在咒术高等公会等你。”

走出硝子的诊疗室前,夏油杰回过头,又问了一句:“硝子,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家入硝子定定地看着他。

“你会有……生命中时常存在着另一个人的痕迹、但是完全找不出这个人是谁的感觉吗?”

夏油杰的房间明明放着一张宽大的单人床。正常人肯定都是会居中躺在床的中心,可是不知为何夏油杰睡一觉起来往往会在床的右侧醒来,身边床单拧着褶皱,仿佛是另一个人栖息过的证明。

“是你的错觉吧。”硝子说。

“错觉吗?”

夏油杰视线落在了诊室桌子上的茶具托盘里:“我心中总是泛起异样的古怪,就像现在,我看到白拉瓦——这种裹有海枣糖浆的千层酥,我都觉得我好像记得有个人很爱吃这种甜食……但是我想不起这个人是谁。”

硝子也注意到茶盘里那盘点心,微微蹙眉:“可能是助手送进来的点心,我不爱吃甜点,拿走吧。”

她把点心不由分说往夏油杰怀里一塞,背过身摆摆手,“还有,哪会有无缘无故出现在你生命里的人,是你太寂寞了吧?去找个恋爱谈谈得了。”


前地球时代,人类对发展科技有着过度的渴望,物质发展一度超越他们现有的精神水平,导致他们最终逐渐迷失了自我,被卷入欲望的洪流中无法抽身,忽视了周遭环境的变化。地球自然条件在人类无节制的开采中变得越来越恶劣,于是人类转而向宇宙投去目光,渴望在这没有尽头的世界上找到适合生存的星球。

后来的故事发生在一万年之间——在寻找新家园的途中,人类的足迹已经不限于太阳系了,开始扩张到银河系的许多行星。同时,因为过度依赖人工智能的力量,科技达到空前的高度。机器人高速发展,开始不受人类控制。这种极端的条件下,出现了一个恶人。

两面宿傩。

得了科技处于全盛时期的福音,仿生技术在他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这让他的肉体和能力都变得非常强大,基本已经脱离人类的范畴,变成如同天灾一般的存在。他没有良知也不被约定俗成的社会道德所约束,人类的命运被置于他率领的机器人团体的掌控之下。为了自救,人类不得不以某一有能力和宿傩抗衡的群体为首,发动了反抗的战争,史称“平安圣战”。

尽管人类最终击败了两面宿傩的并将他封印,但这次“圣战”损失惨重。战争的结果导致地球已经彻底不适合人类居住,人类逃离地球,建立了帝国,在宇宙其他大大小小的星球定居。为了不再重蹈覆辙,人类制定了“不得制造思考机器”的规矩,其执行非常坚决,以至于人们只能在历史典籍上隐晦地提到它们——这场由高科技引发的灾难被业界学者们称之为“科技的诅咒”,从那诞生出来、有自我意识的机器人,称之为“咒灵”。“科技”因其两面性被称为“咒术”,当年那群领导反抗的先锋团体被称为“咒术师”,两面宿傩……他的真名可能不叫“两面宿傩”,但是他的形象已然与恐怖传说里的鬼神相当,所以被冠以了“诅咒之王”的名号。

彻底断绝人工智能和高科技发展的后果就是,人类文明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遭遇了侵蚀和瓦解,社会属性一下子倒退了几百年。人类仿佛回到了中世纪那般阶级分明、陈旧古板的时代了。如今的世界势力组成主要有:咒术高层以天元为代表的帝国机构,统治家族组成的联盟御三家——五条家、加茂家、禅院家,承担宇航者的角色的咒术高等专门公会,还有见缝插针生存的……盘星教。

夜蛾在“公会”(GUILD)那里等他。“公会”指的就是咒术高等专门公会,帝国中多足鼎力中的一足。它算是一所“身体-意志训练”学校,几乎垄断了咒术教育、太空旅行、货运交通、星际贸易等业务,培养出许多从事这方面工作的人才。夏油杰也是其中之一。“老师,您找我。”他恭恭敬敬地行礼,看上去很有礼貌,像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夜蛾的眼睛藏在墨镜后面,显得深邃而意味深长。老师是知道我叛逆的过去的,任何伪装在他面前都没有用。夏油杰想。

他和夜蛾短暂地寒暄后,夜蛾告诉他:“真命之子降临在五条家。需要你去将他接回来。”

夏油杰表面不动声色,心下泛起惊涛骇浪:“盘星教的命令?”

“这是帝国的命令。”夜蛾回应说。


盘星教是拥有“咒术”……或者说是“诅咒”力量的宗教势力。这个组织里的高层都是一群能预知未来的人,但是由于教徒女性居多,可视范围受到了局限——因为女先知们只能看到女性的思维,而看不到男性的。

于是他们通过人种培育计划,收集各大家族的基因,以培养出那个能预见未来的先知“穆阿迪布”。盘星教并不依附于任何势力,唯独狂热地追随当时的皇帝天元。天元是他们的神明,绝不能堕入凡尘与人为伍,这是他们的信仰来源,也是他们的致命弱点。近年来,有传闻说天元力量消弭,要逐渐与自然同化,不能久坐统治者之位。盘星教人心涣散,也走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同样是为了自救,他们打造了那个“人种优化”的预言,将在若干年后,将另一个强大到无可匹敌的人奉上神坛。

此刻,“将真命之子接回”的命令,并非由盘星教提出,而是帝国直接下达,其间意味不敢令人深思。夏油杰沉吟片刻,又问:“为什么是我?”

夜蛾犹豫了一下。

“因为你很强。”他缓缓地说道,以便夏油杰能听见每一个字,“未来你会是这个时代最强的人之一,我们一开始就需要一个强者来控制住真命之子。”

“我一个人去吗?”夏油杰问。未来又会发生什么?

“你一个人。”夜蛾稍微侧了一下脑袋,“有什么问题吗?”

夏油杰总觉得有人在看他,空气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大笑,仿佛在讥讽他的踌躇和多疑。然而他回头,身后空空如也。他再度将身体转回来,然后平静地颔首:“不,没什么问题。”


夏油杰是这个时代为数不多的战斗者,“咒术师”。他能操纵“咒灵”为己所用,这项能力已在他十七岁的时候达到巅峰。高层为他准备了一艘几何船体的战舰作为他出行的工具——据说皇帝使节奉命出巡使用的则是球形船体,这已经可以说明他们的重视态度。然而夏油杰感到很不舒服,他慢慢登上这肃穆的飞行器,任凭这光滑、完美又巨大的几何体在宇宙中疾驰。自动设定好的巡航可以带领他直接前往目的地,他就可以不用考虑其他事情。他疲惫地陷进飞船中的座椅,然后倦怠地合上了眼睛。

他又做梦了。

这回梦境延续了上一次的情景。他梦见自己一步步朝那个沙丘上的男人走过去。男人的银发在金色的沙漠中格外显眼,就像一片闪着微光的薄雪,仿佛下一秒它很轻易就要融化在这炙热的大地上;他身上的金色饰品被风吹得当啷作响,很衬他,毕竟他是那样一个贵气的人。夏油杰走近,再走近,然后不受控地向前扑倒,被那个男人伸手捞住了双臂,像是搂住一个溺水的人那样,把他圈在了怀里。夏油杰看见那个男人有着一张让人很难忘记的俊朗清秀的面孔,那张年轻的脸上有一双美到令人忘记呼吸的眼睛。那双眼睛是纯粹、深远的蓝色,宛如宝石一样熠熠生辉,会让人想起全息影像里前地球时代的蔚蓝天空。

警报声惊醒了他。夏油杰猛然睁开眼睛,昏暗的舱室里一片血红的警报灯光线。透过驾驶室的玻璃屏障可以看见前方肉眼可见的一个深黑色漩涡,正狰狞地开着大口吞噬着一切周围的陨石和小行星。

航行的途中遇见虫洞了。但精密的导航怎么会出错呢?这是极小概率发生的事,被他碰上了。战舰已经被引力吸附而来的陨石刮坏了一侧,不适合继续飞行,只能找到附近一个相对安全的星球迫降。更糟糕的是,这个星系的行星数量多而繁杂,哪一个星球有适宜生存的自然条件根本没时间细看了。来不及多想,夏油杰选择了屏幕上一颗和虫洞有着安全距离的星球,决定降落在那里。

宇宙飞船快速地从虫洞的阴影下一闪而过,脆弱短暂就仿佛一片渺小的树叶。由于一侧的飞行翼被破坏,它下落的速度几乎不受控制,是跌跌撞撞地坠落而去的。夏油杰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受到了压强的冲击,鼓膜仿佛被重锤敲打一般不停作响。身体被宇宙中看不见的力量挤压时,他睁开混沌的眼睛,看到了漫漫的黄沙。

“噗”,飞船就在下一秒陷进了松软的沙海中。

处境变得更加艰难了。夏油杰没有想过这颗星球是这样的环境。虽然有氧气,但整颗星球都被黄沙覆盖,放眼望去根本看不到植物。同时,他能够感觉到身上的水分在气温蒸腾下以极快的速度流逝着,他花了几个小时一点一点移动,勉强从流沙中爬出来,却一下跌倒在平坦的沙漠上,再也起不来了。

要死掉了吧……夏油杰想。见到救世主以前,引领的使徒就先把自己的命丢了。回顾他这一生,真是短暂,没有任何有意义的事情发生。

在失去意识前,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双形如切尔西靴的黑色鞋子。


夏油杰睁开眼睛。周围的环境已经变了,没有铺天盖地的黄沙和高温炙烤的烈日,头顶上是一层低矮的、沙石砌成的天花板。这里显然不是沙丘,似乎是什么建筑物的内部,甚至有点阴凉。斑驳的墙上挂着一盏暗淡的照明灯,身边有一个人影在晃动。夏油杰条件反射地去抽腰间的匕首。然而腰间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刀具。

“你来这里的时候身上就没有带着武器了。”他看清了那个人影——是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人,有着一头醒目的银色头发,穿着的也是深色的衣服。

“这里是哪里。”夏油杰问。

“我们在地下洞窟。”男人说,“这里的地表不适合生存,原住民想要进行活动全靠这些地下通道……拜托,我救了你,你至少对我客气点。”

夏油杰眯起眼睛,借着那微弱的灯光观察男人的脸。他现在有七八成的把握肯定眼前的男人是出现在自己梦境中的那个人,现在还差一处地方——这个人的眼睛颜色是否是那瑰丽的远空蓝。

“你别盯着我看了。”结果男人的眼周部分缠了好几圈绷带,根本看不到他的瞳色。而神奇的是,被遮挡了视线的他居然还能感受到夏油杰在盯着他看,用戏谑的语气对他说,“你的眼睛本来就小,现在都眯成一条缝了。”

夏油杰忍不住在心底骂了一句脏话:“你眼睛怎么了?”

“在黑暗的地方待久了,不太适合见强光。”男人摸了摸自己面庞上的绷带,“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悟’。”

“……我叫夏油杰。”夏油杰想了想,还是决定对救命恩人坦诚些。少年时在盘星教里接受过的训练让他不能说谎,何况名字只是名字,并不重要。“你的姓呢?”

“不重要。你叫我悟就可以了。”悟一边说着,一边从身后拿出一套衣服递给他。那衣服沉重而质地坚硬,表面机械般的纹理非常多。

“你把这件衣服换上。”悟说,“这是蒸馏服,能够把你身上的水分循环利用起来。如果没有它你无法支撑着走过沙漠。”

夏油杰观察着悟。他身形颀长,身材比例可以说是非常好,然而身上穿着的衣服很单薄,从头到脚都是统一的黑色,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很妥帖地被他穿在身上,仿佛只是一套通勤的常服。

“我不要紧,”悟像是看穿了他的心事,无所谓地笑笑,“那些光线无法从我身上带走一丝一毫不属于它们的东西。我很强的。”

夏油杰接过蒸馏服,背过身解开自己原本衣服的搭扣,忽然感觉到背后一阵恶寒。他回过头,悟坐在地上托着腮,隔着绷带也能感觉到他盯着自己的后背出神。那目光的分量无法忽视,夏油杰忍无可忍:“你老看着我做什么?”

悟露出大失所望的表情,“我一直觉得你身材很好,结果你穿得这么严实——真伤心,我以为能欣赏到你的躯体。”

夏油杰额角爆出青筋。好死不死地,悟还补充了一句:“你让我想起了我的前男友。自从他躺在这沙湾深处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谈过恋爱了。”

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的恋爱故事关他什么事情。夏油杰穿上蒸馏服以后突然出手,挥拳向悟的颈侧。这个人,不知道是原住民还是外来者,不知道是敌是友,救他于沙地之中的行为不知道是大发慈悲还是另有所图,他必须先发制人才能拿到主动权。

然而悟的速度更快,他并不躲开反而直接迎了上来,左手的掌心包住夏油杰的拳头把他掀翻在地,另一只手则分开他的双腿、顺势握住夏油杰的脚踝让他无法动弹,兴奋地说道:“哦!看来你的体术很不错嘛!”

现在夏油杰整个人被他压在粗糙的沙地上,后背硌得生疼,而悟撑在他的身体上方,整个人的阴影都要把夏油杰覆盖住。悟仍然是那副天真无邪的表情,但手上的劲一点也不松懈,惹得夏油杰一阵火大。他低声念了什么,蝇虫振翅的声音忽然在寂静的地下通道响起,一柄细小的针尖从悟的身后闪现,刺向了悟的后心。

但是,下一秒,锋利的针尖宛如不稳定的影像那般闪烁了一下,就静止在空中不动了。夏油杰知道这并非是自己的招式出了差错,而是对方身上屏蔽场的作用。不过得益于此,悟也出现了一秒的停滞,那一秒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了。他用自己没有被控制的那只手狠狠揪住了悟的衣领,然后用自己的头和悟来了个对对碰。

这种来自人体的慢速重击,屏蔽场可防不住。两人都吃痛得喊出声,瞬间分离。然而夏油杰真是个狠人,他还扣着悟的衣领,反手把他掼在地上,然后用膝盖抵住对方的腹部,看上去像是骑在悟身上了。夏油杰刚想开口:“你……”

“‘咒灵’?蝇和猎杀镖的结合吗……真不愧是杰。”悟举手投降,“好了好了,我认输。”

想不到让他服软这么轻易,夏油杰一时都有点茫然了。他想不起来自己非要打一架的理由,沉默地从悟身上下来,有点生硬地开口:“同//性//恋?”

“并不可耻,不是吗?”悟也坐正身子,点着自己的下巴,“嗯……虽然我知道帝国的那些老顽固们绝对不能接受这些。”

现在没时间跟这个人扯皮了。当务之急是离开这个星球。不幸的是,能求援的联络器也坏了。夏油杰干脆甩到一边,问悟:“你的同伙呢?”

“只有我一个,因为我很强。”悟又说了一个没有什么价值的回答。

“不可能。”夏油杰皱起眉头。这样的地下洞窟总不能是眼前这个人自己建造出来的吧?

“是真的。”悟说,“你现在还不明白,这是一个被//殖//民过的星球,你所见到的都是曾经在这里居住过的人遗留下来的东西。”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夏油杰越听越困惑。他对这里没印象,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殖//民//地。

“这地方叫‘厄拉科斯(ARRAKIS)’,我们一般也叫它‘沙丘星(DUNE)’,”悟悠悠地道,“关于这里,我可以慢慢解释给你听;至于离开这里,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距离这里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庇护所,我们可以前往那里寻找离开的机会。”

“你的目的是什么?”夏油杰紧盯着悟。无条件的援助意味着背后的目的往往没有那么单纯。况且,对他这样一个无端降落在这个星球的外来客,悟居然没有表现出任何憎恶或是困惑的情绪,自然娴熟像是他们是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一样。

“救世主。”悟说了一个词。

夏油杰警惕起来,这应当是一种机密,不是普通人应该知道的:“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或许也是来寻找救世主的存在的——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可以把它当做一种预言。”悟一本正经地说,“沙丘星当地的自由民族叫弗雷曼,在他们的救世主传说里,会有一个外来民族的人成为他们的引路人,一个带领他们走入天堂的人。”

“那应该不会是我。”夏油杰说。

“我也不能肯定。”悟的语气很是欠揍,“我们算是各怀目的吧,是不是应该快点行动?”

“越快越好。”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夏油杰同意了悟的提案。想不到,下一秒,悟的脸就凑到了他面前。

就算那张脸很帅,如此近距离观察还是会让人感到心惊肉跳。夏油杰条件反射地摆出战斗的架势。然而悟只是摸出一卷绷带,撕下一条,细细缠在了他的额角。

“总得包扎好了才能走吧?”悟嘟囔着。“你流血了。”

流血了吗?夏油杰一点感觉都没有。


在地下通道他们尽可能地多走些路。在某一天的傍晚时分沙漠连日的高温总算褪淡了些许,两人从地下洞窟里出来站立在漫漫黄沙之中。入夜后天空的颜色变成惨淡的黑,空气中有若有若无的沙砾和灰尘。在沙漠待了好几天,仍有一丝紧绷潜伏在夏油杰的神经之中叫他不能放松。他的神情太过凝重,悟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放宽心,并抬手指了指夜空中散发着皎洁光华的圆形光晕。

“月亮。”夏油杰说。

“既是月亮,也不完全是月亮——改造后它叫‘上帝之手’,会阻挡通讯和交流,如同神明的双手遮天蔽日、杀生予夺。”悟高深莫测地说,“所以你的通讯器才会反常。”

夏油杰仔细观察,才发现月盘上似乎有一个显著的拳形。他把视线投向了更远的地方。“那里呢?也是亮白色的。”他指着远处一个淡白色的光点,那看起来像极了一颗小小的蛋白石。

“哈葛尔,也叫‘宝石星球’。”悟解释道,“这颗星球上盛产宝石,尤其是月白火焰石,不过比较稀有……现在这颗星球在羂索时期已经被开采过,基本已经废弃了。”

“‘羂索时期’是什么意思?”夏油杰问。“现在的皇帝不是天元吗?”

悟张口结舌了半天。“我说错话了。”他最后说。

夏油杰还想问什么,悟却率先走到了很远的前面:“杰,快跟上!”

不知为何,夏油杰对他自来熟地喊自己名字的行为并不反感,也就由着他去了。此时的悟看起来快活得就像在学校里上课的小男生,邀功般地给同学展示自己的收藏品:“看我们的的代步工具。”

夏油杰看到了一个陷落的巨大沙坑。深邃的坑里静静卧着一台直升机,两边都有着好几个对称的可折叠羽翼。它看起来非常非常陈旧,每一个关节都灌满了沙子。悟欢呼着滑下沙坑,站在它面前手舞足蹈:“像不像蜻蜓?”

昆虫的寿命都不长久,这个意象听起来并不吉利。夏油杰扬起半边眉毛。

“放轻松点,杰。我们都是跨时代出生的人!没什么好害怕的!”悟欢呼着。

跨时代出生的人指公会后九千年九百年至一万年整之间出生的人。他们年岁相仿,这么说也合理。

见证过整整一个时代的飞跃,是应该勇敢点。夏油杰跟着跳下来,抬起目光看着这巨大的扑翼机,看着看着,居然也觉得颇为有趣,露出一点温和的笑。

他长得不难看,可以说在男性中间是非常迷人的长相,乌黑的发丝垂在脸侧,狭长的眼睛弯起来的时候流露出一点柔和的悲悯。悟看着他,忽然一个箭步上前,抱了抱他,然后很快松开,又跳回原地。

情绪的汹涌来得突然又抽离得突然。夏油杰看他:“怎么?想起前男友了?”

“别提他,他是坏人。”悟气得哼哼唧唧的,转身爬上了扑翼机的驾驶室,顺便把另一侧门也给他打开。夏油杰如善如流地登上座位。

沉默的飞行器在这一刻发出了声音。那些机翼扇动着拍打起来,如同蜂鸟振翅一般带着他们一跃而起,投向了天幕之中。

“燃料不够多,估计没办法直接到达目的地。”悟说,“到时候我们可能还得步行一段。”

“我累了。”夏油杰躺在座椅之中,感到一阵困意袭来。隔壁座位一只掌心随手覆盖过来,盖在他的眼睛上。

“那就睡吧。晚安,杰。”他听到悟的声音,语气可以称之为温柔。

夏油杰感觉到一阵困意。他又睡了过去。

梦中他又看见了悟——也就是那个蓝眼睛的男人。那双蓝色的眼睛像是冰原上的极光、宇宙中的星云那般耀眼,几乎深深烙印在他的视网膜里了。他们在沙丘上牵手,拥抱。那时候的夏油杰好像更年轻,他告诉悟关于沙丘星上、碧水鸟的操纵方式——用一种装置在鸟类神经系统上加载短暂的神经印记,那么它们就能携带密波信息直到被另一台密波装置解读出来……他认真地在那边说专业术语说得很起劲,悟忽然就把头凑过来,吻住他的嘴唇,以吻封缄。

“杰,我讨厌你说这些正经话。”悟抱怨着,而他想说点什么的时候,眼前的男生又继续吻了下去,直到夏油杰喘不过气、只能笑出声来求饶才肯罢休。


“杰,醒醒。”悟说,“起风了。”

夏油杰惊醒,猛然坐直身体。透过扑翼机的窗户,看到悟说的“科里奥利风暴(CORIOLIS STORM)”——风在平坦的陆地上起势,与星球本身自转力叠加形成巨大的飓风,在沙丘上形成恐怖的、螺旋状漩涡。

扑翼机在此时燃料耗尽,不得不降落下来。此时的震感已经非常强烈了,他们随时都可能被卷进沙堆之中。

“风暴就要来了。现在,跑。”悟言简意赅地说。

夏油杰随着悟的脚步奔跑着。顶着狂风跑了一会儿,他忽然感觉不大对劲。他踩在沙地的每一步都宛如敲击鼓面,发出沉闷的声音,仿佛地底下是空心的,有什么巨物在其间游动,导致除他奔走的这条线路以外的沙丘都在迅速塌陷。

夏油杰感到毛骨悚然。地底下有什么生物!

仿佛应验夏油杰的想法,在他狂奔着的时候,身后从沙地中钻出一条庞大的黑影。光用肉眼看,这种生物的巨大尺寸已经无法把握了,因为它基本颠覆了人类的常识——这是多么可怕的生物啊,扭曲得如同虫子一般的、肉乎乎的躯体,整个头部被一个难以名状的器官占据,三四片瓣膜包覆着口器,像是粉碎机一般都巨齿盘踞其间,再往深处看,便能瞥见它腥臭的食道了。

“沙虫。我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大只的了。”悟自言自语道。他折身回到夏油杰前面,把对方挡在身后,扯下了自己眼睛上的绷带,然后竖起了手指。

夏油杰看到了那双梦中的蔚蓝眼眸,像是由万千星屑倾泻进瞳孔的、一双璀璨的眼睛,唤醒了他的某些记忆——曾几何时,他也曾凝望过这样的眼睛,然后吻上对方雪花般亮银色的睫毛的。

就在沙虫的血盆大口朝他们扑过来的时候,它在悟的面前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挡住了。

防御性屏蔽场,一种防护性能量场,只允许物体以缓慢的速度进入。夏油杰能看出来悟的能力并不一样,简单来说,速度对他来说不起作用。只要他愿意,无论什么速度的伤害都穿不透他的屏蔽场,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说自己是最强的原因。

但是在沙丘中开屏蔽场非常危险,它会招致沙虫的来袭。这样的话他们要面对的就不止一条沙虫了。夏油杰的手在颤抖。一些非常古老的记忆在他脑海中苏醒,让他痛苦得无法自持。他朝着沙虫喊道:

“HALLLLL-YOH.”

沙虫的身体明显战栗了一下,停在了原处,那张狰狞的深渊大口翕动着。

“DERCH.”

沙虫缓缓拖着巨大的身体,朝右方转去。黄沙随着它的移动翻腾着,它最终遁入了沙漠深处。

“虹龙。”夏油杰喃喃地念着。

“你会沙虫驭手的语言。”悟转过头来,此时他没来得及缠上绷带,蓝色的眼睛已经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夏油杰的面前。

“有人告诉我的。”夏油杰说。

“谁?”

“他是……”夏油杰话还没有说完,一阵眩晕感袭来,他无法控制地朝前倒下,然后被一双手捞住了双臂。


夏油杰又做梦了。

他梦见,他和银发男人在沙丘上接吻。

彼时,他们都成熟了一些,不再是少年的模样。他们吻得轻柔且动情。下一刻,银发男人抽出一把水晶刀,捅进了他的心脏。鲜血喷溅在金黄色的沙漠上,随着流沙的流动又一点点消失不见。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蒸馏帐篷之中。身边是悟。他又重新缠好了绷带,静默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油杰起身,移动到悟身边,二话不说就拆开了他的绷带。悟并不阻止他,任由他解开自己眼睛上的束缚。

“‘救世主’早就找到了,你一直在骗我。”夏油杰沉声道,“——该怎么称呼你?五条悟。”

被揭穿了的五条悟没有任何不自然的神色,他睁着在帐篷中都格外明亮的眼睛:“你迟早会知道的,杰。”

“你从没有解释过你的蓝眼睛。”夏油杰说。

“我母亲是沙丘星当地自由民族的人,我继承了她的蓝眼睛。我父亲是外族人。”五条悟笑了笑,“……也就是五条家的人,我被接回了本家抚养。因为自小在沙丘星以外的地方长大,尽管我眼睛是蓝色的,但并没有食用过香料。”

一种概念自然而然浮现在夏油杰的脑海里——香料是沙丘星的特有产物,而且和沙虫有关。为什么他会知道?

“你母亲呢?”

“去世了。”五条悟依然微笑着,“沙丘的香料本质上是毒药,有成//瘾//性//。原住民离开香料都活不长的,我母亲在生下我不久后就死去了。”

夏油杰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他也曾是父母的杀人凶手,那一瞬间他的心脏抽痛起来。

“救世主根本就是笑话,再强大的人也无法拯救所有人的。”五条悟说。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带你离开这里。”夏油杰快速抹了一把脸,手掌放下来的时候表情平静如初,“你是不是救世主,我会用我的眼睛去观察的。”

“杰,我建议你,就到这里吧。”五条悟每一个字都说得很用力,“我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在预言中,“救世主”拥有“六眼”的能力,能捕获世界上的一切信息,能干涉原子等级的物质,能支配人类科技尚不能理解的空间……相当于把门泰特的计算能力、盘星教的预言能力、咒术师的战斗能力都结合于一人身上。而他还有与生俱来的屏蔽场能力,刀枪不入,不可能有人能真正伤害到他。夏油杰步步紧逼:“那么你眼中的过去和未来是怎样的?你究竟知道多少我不知道的东西?”

“我会失去你的,杰。”五条悟好整以暇的外壳终于破裂了,流露出他情绪中不堪的一角。他的表情像是有人把他的心脏剖开了一样痛楚,“六眼计算的上亿种结局中没有一种能避免你离开我,我失去过我的指针一次,我不想再陷入那样的无助。”

夏油杰心中涌起一阵恐慌。无数种可能找不出一种好兆头,世界上竟会有这样可怕的事。他飞快地走出蒸馏帐篷,刺目的炎热光线一如既往地照耀着沙漠。夏油杰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也从自己身体里死去了,前方是被黄沙吞噬的世界,他头昏脑涨地往前走,这回五条悟没有再阻拦他。

两人又默不作声走了几十里路,三天后他们来到一栋建筑面前。那看起来像是一座神庙,足够大,封闭且沉默,被黄沙掩埋了一半,剩下一半由于地势的变动依然巍峨耸立。很明显,它是被人为制造的非自然产物,但是它的制造者是谁,无从知晓。

这就是五条悟所说的庇护所吗?它究竟庇护着什么人呢?夏油杰的身体涌起一阵战栗。他走进那道已经毫无人类活动迹象的拱门中。虽然他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外来者,但是他却感觉这座神庙并不抗拒他的进入。

夏油杰的心跳没来由地加快,五条悟手中的球形灯帮助他照亮了前方的路。两人走过泛黄的地砖和石壁,还有一条灰蒙蒙的走廊。穿堂风卷着沙子刮得人脸颊生疼。仿佛无限延长的走廊走到了尽头——其实是因为路断了。在那架空的“断桥”边缘,夏油杰看到了流泻出来的、雾气般的微光。这个空间太深太闭塞了,所以造成了室内室外鲜明的温差。一座宏伟的巨型雕像立在那里,穿着袈裟,是一个祈祷的手势,耳垂软而长,眉目慈悲,栩栩如生,保护得很完好,像是地球时代古代人乐于建造的佛像或是神女像。

看清了雕像的脸,夏油杰愣在那里。

他想,那是我吗?

那雕像上的脸和他一模一样。他是渺小的他,那雕像是巨大的他。他在这里被缓慢侵蚀和风化、在若干年前可能被人虔诚地顶礼膜拜。一种可怕的猜想攀附上夏油杰的心头,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周身颤抖起来。

五条悟从他身后温温柔柔地伸出手,就像在扑翼机上让他安睡那样,覆盖住他眼睛:“杰,你可以不用看到这些的。”

“五条悟,”夏油杰踉跄着跪倒在地上,“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夏油杰,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年头吗?”

“公会后10007年。”夏油杰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但是他话一出口,忽然察觉到有些许的不真切?10007年?他不可能是现在这个年纪,他也不该以这种面貌出现在这里……那他是……

“现在是公会后11207年。”五条悟声音沙哑,“现在是一千年两百年以后了。”


“这不可能……”夏油杰震惊到无以复加。

“你的记忆现在都是混乱的。”五条悟用极轻极缓的语气地说,“你在十六岁那年接触了盘星教,接受了痛苦耐受力测试,而后进入咒术高等专门公会学习,第一次的任务就是将身为‘救世主’的我带回公会里。十七岁的时候我们在宇航途中第一次进入这颗沙丘星,后来沙丘星成为了五条家的封地……二十六岁的时候你确实和硝子、夜蛾老师见过面,但并不是为了叙旧,那时候的你打算入侵咒术公会,发动夺权的战争……

“你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比你想象的还要了解你。”五条悟说。

“然后呢?”夏油杰问。

五条悟没有回答。

于是夏油杰就知道:“二十七岁的我死了。”


历史是个不断轮回的车轮,这个比喻不仅说明它始终在滚滚向前,也说明了它其实不过是一场场在重演的戏码。一万年过去,人类的社会关系反而越发倒退,重新回到了封建时代。世界充满宗教味却没有真正的神明。辅助人类的人工智能反客为主,奴役了全人类。人们想要长久的安定,便将思考交给了机器,进入了由计算机作为统治阶层的时代,主动放弃了自由和尊严。而圣战过后,对人工智能一刀切的政策,又让咒术师的地位变得岌岌可危起来。人们恐惧咒术师,因为他们的智慧和能力都太过于强大,而人类没有任何制约他们的办法。

“这时候,沙丘出现在人类历史上。”五条悟讲得很慢很慢,“老人星系中的第三行星,厄拉科斯。人只要长时间摄入这颗星球上的香料,就可以获得与计算机比肩的能力,主要分为运算、预测和导航,人类围绕着它组成了现在的帝国。我们作为咒术师中的‘最强’,前往沙丘进行实地研究。你专门研究那些沙丘上的生物,提出了一个伟大的设想——非咒术师人类通过香料可以增幅身体强度,获得和咒术师同等的、具有多样性的能力,而不再单单是以上三种常见的固定技能。”

“当时我们都认为找到了不再依赖人工智能的方法。”五条悟垂下眼睛,“但是正是这个地方成为了祸起的开始——更多人都想要沙丘了。社会的两极分化更严重,平民接触不到香料,资源全都聚集在高等贵族手中。而服用过香料的人,这辈子都不可能戒掉香料。这无疑是件坏事,而且能够生产香料的沙虫也摧残着当时从事这一行业的工人们……但是没有人舍得放弃这昂贵的珍宝。

“各个封地中开始出现屠杀能够使用人工智能的咒术师的情况,只因为他们不依靠香料,没有弱点,是无敌的。人类要彻底决断和人工智能的联系。就必须从这些人下手。而他们不敢对大家族动手,只能去消灭那些势单力薄的群体。

“更糟糕的还在后面。来自禅院家的一位无咒术能力的战斗大师杀死了天元的宿主。天元作为进化速度最快的生物,无法保持人类的理智,选择归隐退位,政局变得动荡了。

“我知道你绝望的原因。人人都觊觎沙丘,不肯放弃沙丘,当年你以为找到了全世界人们都能活下来的办法,却带来了更多的死亡。你不能接受。于是你叛逃了。

“你很厉害,你成长的速度超乎所有的人的想象。天元退位后的盘星教摇摇欲坠,你接管了这个教会,征服了所有曾经对你嗤之以鼻的人,并为他们建立了新的信仰。”五条悟看着眼前那座肃穆的雕像,“你征服过很多的星球,到了每一个地方都把盘星教发展成为了取代政府的存在,你被奉为‘救世主’……你是真正的救世主。

“帝国和咒术公会出动了最强战力来剿灭你。最后,你逃进沙丘,率领着诅咒师团体,想要向人类宣战……”

“人类是不可信的。”五条悟低下头,“我记得你这么说过。对不起,杰。于是我亲手杀了你。”


五条悟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他亲手吻别自己的爱人,然后贯穿了他的心脏。

即便是被杀死的时刻,夏油杰的脸上依然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被五条悟杀死是他的荣幸。他就那样倒在了地上,身体变得苍白、失去温度。五条悟不知道在原地伫立了多久,直到有一大群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纷纷围上来,恭喜他、庆祝他,每个人脸上洋溢着热络的笑容。他们说这是考验,成为救世主的考验。杀死所爱之人,离神就更近一步啦!恭喜五条家主,收回了五条家的沙丘!

五条悟的蓝色瞳孔有一瞬间变得毫无温度,他竖起手指想让吵闹的声音消失,但很快就攥成拳头放下了手。没有意义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也跟着死去了。他在夹道欢呼中抱起爱人的尸体,一步一步向沙丘深处走去,消失在那些人的视线中。


事情尚未结束。御三家中的加茂家,同样有一个咒术师。他被其真名为“羂索”的高等“诅咒”占领了心智。他想要得到沙丘,这样他就可以强制令全宇宙的人类进行特定目标的进化。于是他唤醒了两面宿傩,发动了第二次圣战。五条悟作为“救世主”,不得不投身进这场战争中。

战役长达数年,羂索曾一度支配整个帝国宛如笼罩在这个时代挥之不去的阴影。这场战斗非常惨烈,死了上百亿人口,近百颗星球灭绝,宗教也几近消失。后来两面宿傩死亡,御三家也几乎不剩什么人。皇帝的位置空了出来,劳苦功高的五条家主理应,也最适合成为下一任皇帝。

“……我从来不觉得我是救世主。迫于某种使命的指引,我才一步步走到了现在。”五条悟淡淡地说,“我不得不接受这项‘最强者’才能拥有的头衔,但是各种敌对势力既奉我登上王座,也都谋划着击溃我。我以为进入了‘唯我独尊’的境地,就不会被什么东西伤害到,但是当我重新再次莅临沙丘星、看见据说是臣民送来的礼物时,我一下就被击溃了。”


“悟。”

五条悟永远忘不了那一天被震撼的感觉。他看见死去的爱人朝他缓步走来,他太真实了,连唇角上扬的弧度都丝毫不差,始终挂着很柔和、很安逸的笑容。人造人的脸逐渐和那天在他怀里永眠的恋人染血的面庞重叠,一下子冲击了他的心理防线。他仿佛听见恶魔在他耳畔张狂大笑的声音。什么救世主!不过是一个受不得伤害、脆弱如同玻璃的可怜人!


“那是你。我看到了你活生生的样子,在朝我微笑。”五条悟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羂索留给我的报复,是把你制作成了死灵。”

“然后我就被刺杀了,在我失神的瞬间。一枚猎杀镖突破了我的磁场。这还不够,如果只是那种东西他们伤害不到我,所以他们研制出了一种虚无空间的机关,可以有效屏蔽预知能力的探测,用来封印我。此物名为狱门疆。”

“是我影响到了你吗?”夏油杰一时间都快说不出话来。

“你当然能控制我,因为你是最强的。”这时候五条悟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不是最强的。”夏油杰说。

“好吧,你用名为爱的诅咒束缚住了我。”五条悟轻松地说,“但是别太为我担心,中间我的伙伴们,有用一些别的办法有把我解救出来。”

圣战中功勋最为卓著的三家,五条家、禅院家、加茂家。当时的五条家主被封印住,皇帝之位一直空缺着,由当时的禅院家主代为掌管。由于五条悟的重新现世,皇帝之位的人选重新提上议程。

“但是我的存在,遭到了反对。”五条悟说。“人类恐惧了,就如同他们恐惧科技。我强大到不受控制,世界还未从战争的阴影中走出来,如果我和人类起冲突,他们不一定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

当时的会议僵持不下。五条悟私藏了夏油杰的躯体,其心已遭到怀疑。如果五条家不能胜任,加茂家同样因为污点不能走上统治者之位,剩下只剩下禅院家。可笑的是,禅院家因为战争的关系如今只剩一人了。有一位女咒术师提出了这样的建议:“结下‘束缚’吧。”

“束缚”是在脑内植入一段程序,相当于把戈姆刺埋进大脑皮层后再进行痛苦测试,如果违背约定或做出了不可为之事,将受到不可逆的脑损伤 严重时可直接招致死亡。

“五条悟,你不能成为‘皇帝’。六眼的存在会影响世界。为了长久的和平,你必须保持静止不变的状态。”女咒术师轻快地说着,“最好的办法是,你走进狱门疆,让世界达成始终的平衡。夏油杰的尸体一直保存于世的话,你就不可对我们动手。”


如果说第一次进入狱门疆是中了敌人的计谋,那么第二次进入狱门疆,就是全凭五条悟自愿的了。他在进入狱门疆前缓缓闭上了眼睛,宛如接受死刑。忽然,他回头,对前来送别他的学生伏黑惠说道:“时间真快,你快和我第一次进入狱门疆的时候一样大了。”

狱门疆是宛如琥珀一样的存在,被封印在其空间中的人,身体上的时间和空间都会被一同凝固住,不会有所变化。所以五条悟从进入狱门疆到出来以后都始终保持着二十来岁的样貌和身体状态。

“……对不起,老师。他们宁可让我成为掌权人。只有一个人存活的家族势力,对他们来说更好掌控。”伏黑惠垂下眼睛。

“但是我相信,惠有着坚定的人性,一定不会轻易被其他人操纵的吧?毕竟是我的学生嘛。”五条悟笑嘻嘻地说。

“老师……”

五条悟长舒一口气。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没能拯救更多的人。”他温和地笑着,“真可笑啊,传说中的救世主,这身份其实只是个权利斗争催生的谎言。”

伏黑惠忽然鼻子一酸:“老师,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你说,我还能见到他吗?”五条悟问。

伏黑惠脑海中一闪而过那个如恶鬼般的男人的面孔,没有人知道在两面宿傩死亡的那一刻伏黑惠曾是最接近他的咒术师。他呼吸急促起来:“老师,狱门疆到时候会被放置在沙丘星之上,它的效力至少要到千年之后才有可能减弱,到时候……”


“那就希望我千年之后,再见到他吧。”


五条悟的身影消失在狱门疆之后。


“一千年以前你就已经死了,我一厢情愿地把你留在这里。”五条悟说。

“那我为什么在这里?”夏油杰颤抖地去摸自己的头颅。他撕开自己额角的绷带,底下的皮肤光洁如新,从未有过受伤的痕迹。原来他真的不是人,他是时间长河中为了大部分的人的福祉被迫牺牲的那一小部分,他也没有真正活过。他经常做梦,原来那些都不是预知梦,而是真实的、曾经发生过的事。

“你是圣战后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人工智能。”五条悟说,“我用沙丘的香料保存了你的尸体使它永不腐坏,还为你改造了一半的身体,偏执地期待有一天你能苏醒,这也成了我被立法会罪的原因——你听说过一句话吗?‘汝等不得创造像人一样思维的机器’。这句话出自《奥天圣经》,但原句其实应该这么说,‘汝等不得造出机器,假冒人的思维。”

“我很希望再次见到你,从而违背了你的自由意志,”他说,“这是我第二件对不起你的事情。”

人类社会发展得非常迅速,滋生出非常非常多的负面情绪。有种说法是世界以“熵”为单位,执念到达一定程度会影响这个世界的运转。以一万年的时间尺度,去看人类发展,我们究竟要坚持什么,放弃什么,遗忘什么,留守什么?未来和人所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这就是宿命论的悲剧所在。无数人告诉五条悟,灵魂已经从他的身体剥离,他不再是夏油杰了。但是五条悟还是执拗地说,夏油杰,我会记得你,我永远记得你。

这个故事对他们来说太宏大、太庄重了。一千年过后,世界不再需要五条悟了。但是他的醒来,一定会为世界带来大变动。预言具有自我实现性,从不出错,救世主不一定是诞生下来的,他也可以是重新降临到这个世界的。这或许是一个骗局,把狱门疆放置在沙丘之中,他醒来必定要面对夏油杰,面对他生命中唯一的弱点。想必帝国的执//政//政//府也了解这一点,倘若千年前的诅咒师夏油杰再次苏醒,他必定还会为了实现理想而走出沙丘星、杀死五条悟。

这就是唯一能够打败五条悟的办法,让他心甘情愿为了爱而赴死。

你说过我的选择都有意义。五条悟把匕首放进夏油杰手心。杰,我把救世主的机会还给你。所有目光都盯着沙丘,会有人来接你的。五条悟死后,沙丘就是你的所有物,你就能离开这里,千年前的愿望就能实现了。这也是我从亿万种可能中看到的唯一一种你不离开我的办法——那就是我离开你。


盘星教的教祖雕像被供奉在庙堂之中,依旧悲天悯人地注视着人间。一千年以后,硝子、夜蛾老师不在了,五条悟的学生不会在了,那些遗憾着的、早逝的人们也因为时间被无限拉长后变得无足轻重了。任何生命不过一个瞬间,沙丘自他们以后也会迎来新主人。时间改朝换代如此之快,千年前的他延续了所谓宗教,一步步亲手使得让理想主义崩盘。他没有成为圣人,也没有让沙丘消失,所有爱的生命都没有守住。夏油杰说,我要杀死你,就像千百年前你杀死我那样。

他和五条悟的所有记忆在此时此刻涌上脑海。如此脆弱无常的千年岁月,如此让人悲哀。他说:“你还记得,我们在咒术公会学习的时候,在某个午后吵过的最激烈的一次架吗?”

五条悟略一思忖:“记得。你说力量是用来保护弱者的,咒术师应当要保护人类。我觉得那大话听得很牙酸。”

“但是后来你一直在这么做。”

五条悟嘴硬:“你做事从不留退路,说走就走。所以这条原则只能我替你执行。”

夏油杰笑了:“谢谢你还记得。”


他一步步走向五条悟,抬起头吻住了对方。

然后将匕首捅进了自己的心脏。

他的身体一半是机器,一半是人类的肉体。他不知道心脏是否有一半也是运转的机器,但他仅存的那一半人性永远充满弱点,永远在挣扎,残存的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想念。他终于想起来了,千年以前的夏天。他和蓝眼少年嬉笑、打闹,接吻拥抱,躺在床上共枕入眠,这些都成为了他的身体记忆。他年少时以人类的感情、并非计算机运算的结果去真挚地爱上的那个人。

去爱一个更真实的人吧,悟。夏油杰很想这么说。

但他也想说,我爱你。我也是真心地爱着你的。

真想和你在一起啊,在未来的新世界里。


而如今,夏油杰究竟能不能给五条悟属于爱人的回应,而不是一串代码、某种程式演变的结果呢?他看见五条悟惊慌失措的表情。他想千年前他曾经说过很多,五条悟未必能懂,但是还是一步步为他做到了这一切。他真的很强,不仅是沙丘的救世主、咒术公会的救世主、整个帝国的救世主……

也是夏油杰这个人的救世主。爱是诅咒,也能让人得到救赎。


靠自己离开沙丘星,我也做得到。夏油杰想,虽然不仅仅是离开沙丘,而是离开整个世界了。不过没关系了,他的意思也传达到五条悟那里去了——这是唯一他能为五条悟做的事。重新杀死诅咒师的荣耀,足以让五条悟回到人间去了吧?人工智能不至于受肉体上的伤痛而停止运转,夏油杰不觉得死亡有什么遗憾,他是真真正正不想留在这里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五条悟抱着他,一瞬间脑海里闪过很多种解决办法,但最终只能咬牙切齿地说着话,声线都在颤抖,仿佛一下又回到了藏不住情绪的十七、八岁的少年时光。

“可以了,悟……可以了。”夏油杰缓缓呼吸着,胸膛归于平静,“谢谢你。”

——去守护曾经的我说过的正论吧,去拯救更多的人吧。

——去成为真正的救世主吧。从今往后,你的灵魂就自由了。






亲爱的朋友,倘若你要问我这是一个怎样的故事。我会说,这是胶片书都无法记载的传说。

公会前纪元,人类的版图走向太空。在此期间,人类和人工智能机器人之间展开圣战,胜利后建立帝国制度,逐渐禁用人工智能和科学技术。

公会纪元,盛产香料的沙丘星被发现。盘星教诞生。

公会后10005年,夏油杰进入咒术高等公会,结识五条悟。

公会后10006年,五条悟和夏油杰前往沙丘星。夏油杰研究沙丘星生物,成功驯服过“造物主”沙虫。之后他发现香料的深入用途,在星球之间引起巨变。

公会后10007年,五条家获封沙丘星管理权。

公会后10008年,当时的“皇帝”天元归隐退位。同年,夏油杰叛逃咒术公会,次年接管盘星教。

公会后10016年,夏油杰曾潜回咒术公会与家入硝子等人见面。由于医学院的帝国预处理技术,家入硝子无法攻击夏油杰,但是夏油杰也并未对她持有杀意。

公会后10017年,夏油杰抵达沙丘星并宣布开战。由五条悟亲手处刑。

公会后10018年至公会后10021年期间,羂索窃取夏油杰的数据和部分身体机能,将其改造成死灵;再度唤醒两面宿傩发动第二次圣战。最后两面宿傩由禅院家主和五条家主杀死,五条悟成为“救世主”,在沙丘星遇袭,封印进入虚无空间“狱门疆”。帝国再次群龙无首,各个星球陷入战乱。

公会后10026年,五条悟从狱门疆中走出,由于狱门疆和能够延长寿命的香料的影响,容貌和身体状况并没有变化,甚至要显得更加年轻。由于他私自改造夏油杰使其成为“假冒人思考的机器”,受到立法会问责。行星领主联盟大部分成员不赞成他再度登上“皇帝”之位。

公会后10027年,为维持世界现有的平衡好让它调理生息,五条悟结下束缚,再度进入狱门疆,封印一千年之久。

……

公会后11207年,狱门疆封印力减弱,五条悟从中走出。在千年之中,夏油杰的死灵依然被作为工具卷入权谋的漩涡,其真身被掩盖在沙丘星之中被人们作为对付五条悟的武器。五条悟唤醒他后,身体记忆只延续了十八岁左右。当一切回忆苏醒后,夏油杰选择了自我毁灭,犹如神话中的俄狄浦斯一样走入了自我的命运之中。

……

公会后12203年以后,帝国的经济与社会再度倒退,各地战火不断。帝国中某一家族发明了导航机,不再需要咒术公会的导航;同时有人发明了人造香料制造工艺,生产效率是沙虫的一万亿倍。

……

公会后13031年,最后一位六眼救世主现世。据说他是一千多年前六眼的死灵,他的出现结束了离散时代。沙丘仅存一条沙虫,似乎是曾被千年以前的诅咒师豢养过的一只。沙丘星被救世主推入了折叠宇宙,走进了茫茫星海之中。至此,人类彻底脱离了香料的控制。

……

公会后15224年,沙丘星。

夏油杰艰难地从流沙之中爬出来的时候,抬起头,撞上一对蔚蓝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非常明亮、清澈,点点细碎的光斑像是浮冰浮动在澄澈的海水之上。

眼睛的主人也是一张白皙干净的娃娃脸。他戏谑地开口:




“杰,好久不见,不和救命恩人打个招呼吗?”




【FIN.】




一点点创作谈

这篇五夏的沙丘AU我在看《沙丘》电影版的时候就开始脑了。“因为服用香料而拥有了蓝色眼睛的弗雷曼人”感觉非常适合悟,但是我不愿他被香料本身所累,所以改成了如上文的设定;同样,想要拯救他人却没能得到善终的杰也有相似的悲情背景,经历过了痛苦测试,但并非命定的天选之子。不过,他的行为最终成为了有“救世主”之名的五条悟善恶的指针。在我看来救世主是他们两个人。尽管他们身上都兼具着神性的无畏与人性的软弱,但也正因为他们互相的影响,世界才得以被拯救,少了谁都不行。

同时,由于原著《沙丘》的时间跨度非常大(长达一万五千年的人类历史),所以在这里引入了狱门疆封印千年的设定。倘若您从本篇同人的最后几段开始看起,其实只不过是几行字大概就能说明白的事情,然后被我拙劣的笔力写成了这么多字。(不过沙丘不也是十分钟的故事拍成了一百五十多分钟吗【你闭嘴)

开玩笑的,维伦纽瓦导演的风格我还是挺喜欢的,《沙丘》这部作品拥有波澜壮阔的世界观,深入研读的话也会发现非常多精巧而有意思的设定,以至于后世的许多科幻作品都受其影响。我由于自身能力所限,所借用的设定只是非常粗浅的皮毛,还望得到谅解。

所有生命都会消逝,没有什么人不可替代。人类好像总是在盲目追随有人格魅力的“救世主”然后又将他很快替换掉。引用一下《沙丘》原文,“伟大只是个暂时性的概念,绝不会亘古不变。它之所以能够出现,部分的原因在于人类那种营造神秘主义的想像力……哪怕只是偶然伟大一次,也会彻底毁掉一个人。

一千年后当世界不再需要五条悟,他终于有机会把选择权交给夏油杰的时候,杰又会为这个令他无法真心笑出来的世界做出何种选择。悲剧是可以被预见的,但人性是难以被改变的,所以结局是无法回避的。想表达一下这样的故事。

脑洞的时候非常开心但是写的时候非常痛苦!原本想在万圣节发布但是根本写不完orz资料也找了好多而且一直反复看……结果就拖到了现在。我自己也觉得这个AU是比较晦涩的,可以预见的是文章热度可能不会太高(我猜的)如果您能抱有兴趣阅读到这里实在是感激不尽,宇宙始终宏大浪漫,能够尝试太空歌剧我也非常开心。

顺便一说已经为五夏尝试了三个科幻类型的paro了,一篇是稿件还没发(我也很想发),一篇还在创作起步阶段,想在12.24的时候发(仪式感)

咒回的沙丘AU还脑了一个宿伏篇《The Hand Of God 上帝之手》。怪费劲的,没人看就不写了(放弃.jpg


感谢您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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