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天弦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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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唱新世代/96line】朝闻道

文/弦君

*武侠paro,96line三人组的故事。本文背景设定为明朝中期一段半架空的年代,虚构为主,因此不必刻意对上历史中的时间线。

*全文1w8字左右,96line友达以上的友情向,cp是往后于升/江代,其余贷人出场有。

*注意,本文基于私设的时代背景,人物存在有“以现在的眼光来看不算是好人”的行为和认知,ooc有,存在bug,介意慎入。

*再次提醒本文是杜撰为主的同人,切莫上升和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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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闻道,夕死可矣。

意思是知晓了其中的道理,马上就死了也不可惜。



于贞九岁入了山门,一十五岁才拜入师门,但是短短一年,一十六岁时居然成为了关门弟子。最初入山门时,年纪小又是女孩子,师兄弟练武时她是不能跟去的,只能一个人待在后山洒扫。待到夕阳下落,师兄们回来后会跟她说笑,逗逗这个小女孩,讲讲练武时的趣事,用自己的关怀把她照顾得很好,不过常常是报喜不报忧,看着于贞总是笑脸相迎的。于贞只知道练武是件好事,强身健体,惩恶扬善,便对做大侠这件事心生向往,反而对山门内发生的一切都所知甚少。

就这样于贞年岁渐长。女子及笄之年本是要嫁人,她是铁了心要习武。武当派不收女弟子,于贞在武当金殿的台阶上前跪了一天一夜,白天烈日当头,夜晚风雨交加,不负众望地晕倒,被人抬走,醒了以后又回来继续跪。师父看她心诚且固执,又骨骼清奇,确实是学武的奇才,便松口允许她入门。于贞心中有拼劲,一年潜心修习,武功已经不在各位同门之下,师父十分欣赏,再次破格,收了于贞为关门弟子,留她在身边悉心教导。

成了关门弟子,就不能再轻易下山,连之前那些要好的外门师兄弟也难见面了。师父的关门弟子只有她和王希圣,在她来之前似乎只有王希圣一人。二人是同年,年纪都不大,于贞又生性活泼,两人相处很是融洽,一起练武的时候更有惺惺相惜之感:谁今天起得早,就去叫另一位贪睡的起床;天气转凉没有厚衣服,便一起裹一条厚的被褥缩在一起取暖;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容易饿着,却还想着偷偷攒下半块粗粮在夜里分给对方……


女孩练武往往要吃更多苦,于贞能走到今天这步实属不易,别看她表面嘻嘻哈哈,其实比很多人都努力许多。王希圣心中除了佩服还多一分怜惜,便把于贞当作手足胞妹一般,多有看顾着。


武当派在武当山上,原本就巍峨险峻;关门弟子修炼需静心,起居行止又在最高深的一处山峰上。于贞是女弟子,山上便特地留出一间独立的空屋给她居住,避开男弟子。于贞住进来不久,也就是成为关门弟子几月后,屋子里来了不速之客。

此人每天都来于贞房间的屋檐上,弄出轻微的响动,似乎在暗中//窥//探//于贞。一连好几天,于贞想不觉察都难。起初她以为是哪里来的登徒子,马上奔出房门,翻身踏上屋瓦去追。那人也不躲,就伫立在房顶上那高高耸起的飞檐上,不遮面不背人,一身白衣,分外惹眼,一点也没有做//淫//贼//需要掩人耳目的自觉。

乌云散去,云开月见。借着月亮皎洁的光线,于贞看见那人露出一张年轻俊秀的脸,黑得过分的眼睛似乎能在夜里发光。除此之外,他薄唇轻抿,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在故作高深,让人觉得莫名火大。

“你是谁?”于贞喝道。

那人没有答话。于贞也不再废话,举剑便刺;那人虽不答话,但对于贞的挑衅有了回应——他从身后抽出了一把木剑。

于贞眼力好,一眼就看出那是把桃木剑,剑身的雕刻颇为精致,剑柄还挂着个火红的剑穗。可桃木剑一般都是作为镇宅、纳福、辟邪的法器使用,很少能作为武器驱使,故此一般都不长,如匕首、短剑大小也就差不多了。可那人手中的桃木剑居然有于贞所用的正常大小的长剑那样长,而且抵挡住于贞挥过来的剑刃,依然不动如山,木质的剑身上一点裂痕都没有出现。

于贞立刻意识到,此人不简单!

当即两人缠斗在一起。于贞的功夫在同辈之中颇为出众,与门派上下的弟子都有与之一决的实力,自以为对付个毛贼不成问题。不料那青年武功居然在于贞之上,几个回合下来,于贞手中的剑脱手而出——她输了。

“你……”于贞败下阵来,但是心有不甘。真当她还想嘴硬再放两句狠话时,那个青年收起自己的木剑,看了于贞一眼,然后跳下了屋檐。

于贞急忙去追,青年早已无影无踪。

第二天,那人居然又来了。一番打斗,于贞未能占得上风;

第三天,那人还来,于贞虽没能胜过对方,但好歹能多扛了几招;

第四天……第五天……


那人每天夜里都来,和于贞切磋一番,总是点到即止,然后消失身形而去。他使的竟也是武当内门功夫,于贞与他你来我往地过招,受他影响,得他指点,竟悟出了些许门道。

时间久了,于贞偶尔也能和神秘青年搭上两句话了。

在某日的交手以后,她放下剑,有些不屑地看着青年:“别装得我们很熟的样子,我知道你对我根本没有那种意思。”

孤男寡女,什么意思,不言而喻。青年没急着离开,而是饶有兴趣:“哦?怎么说?”

“有哪个采花贼采花,会到深山老林里来?”于贞说,“而且,我能感受到你看我的眼神,不是那种//下//流//的//视//线//……你在观察我。”

青年笑道:“这也能够感受出来吗?”

“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于贞说,“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吗?”

“首先,纠正你一点。”青年调笑道,“山下的男人很危险。真正狡猾卑鄙的男子,可没有什么山上的野花不采的道理,这点你要当心。”

他一步步走近于贞,剑却背在身后,没有要打架的意思。于贞还没反应过来,青年笑意盈盈的脸就凑近了她。

那双深邃的黑眼睛真是看一眼就叫人心底发怵,感觉什么都瞒不过他的样子。于贞呼吸一滞,却感觉自己额头上被拍了什么东西,挡住了视线。她手忙脚乱地扯下来一下,是一张长长的黄色符纸,看上面的内容,竟是祈求姻缘的佳缘符。

青年迅速退远,于贞恼羞成怒,嚷了几声,惊得两三只喜鹊叽叽喳喳叫着,自月下飞出山林。

“你这么没有防备,可真是让人捉急。幸好你遇到的是我——”青年装作惋惜地叹道。

“若不是你呢?”于贞恨恨地看着他。

“换成别人,”青年勾起唇角笑,“说不定就不会对你下手了。”

“你!”于贞方才放下的剑,又要马上拿起来了。青年见状,正色道:“好了好了。你刚刚不是问我,为何到了现在,我还不透露我的真实身份吗?”

于贞停下了拿剑的动作:“那你说不说?”

“我不说。”青年悠然道,”既然你能与我过招,说明我对你还是有些兴趣。我们自是有缘的,日后你会知道。”


老是三更半夜在屋檐上打架,弄得第二天于贞精神萎靡,常常在白天练武时打瞌睡,被师父的拂尘抽了好几下。一同接受师父指教的王希圣奇怪于贞上课总是昏昏欲睡,但是身手并没有退步,还隐隐有所精进,便觉得奇怪。他怀疑于贞是过于刻苦,深夜还偷偷习武,误了白天的课,颇为担心,便在晚上前往于贞的屋子,想与她谈心,让她轻松些。

月黑风高,王希圣一来,却发现于贞站在屋顶上与一人对峙,而且定睛一看,那来客居然不是陌生人。

瞬间,王希圣迅速飞身上屋檐,拔剑挡在于贞身前:“姜振乾!”

他暴怒道:“无耻之徒!你可知这样会毁女子清誉!”

于贞先是震惊王希圣的出现,继而大惊失色:“王希圣,你认得他?”

“现在是叫姜云升啦。”姜云升好心提醒,“我不过是听说师父新收了弟子,便过来看看。还有,贤弟怎么如此迂腐,要说清誉,这个年纪不嫁人的,放在山下早被人耻笑了,还管清誉?”

王希圣是真生气,长剑劈向姜云升;姜云升闪身躲过。他并不恋战,甚至连和王希圣过上两招的念头也没有,直接转身就跑,速度一骑绝尘。

王希圣气得咬牙:“休要让我再见到你!叛徒!”

骂过后,他回头怒视于贞。于贞心虚不已,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

此后王希圣便每天都来看于贞这里的情况。等到姜云升出现,他便提剑去追,誓要教训一顿对方;然而姜云升狡兔三窟,飞檐走壁,王希圣马尘不及。他咬牙切齿,想不明白一个瘦削如同僵尸一般的人,看起来半点气力都没有,怎么会有鱼一样滑溜的功夫。


王希圣连追姜云升又七天,然而姜云升轻功了得,愣是怎么追都没追上。到第七日王希圣追赶姜云升,在武当门中各个建筑之间穿梭,竟顺手在房顶上抓了一个想潜入武当藏经阁的偷书贼。将此人送到门派长老面前等候处置时,连最严格的师叔都夸王希圣一心一意向武当,夜里还不辞辛苦地巡逻门派,值得嘉奖。一来二去,搞得王希圣都不好意思再大晚上追着姜云升跑了,何况他都追不上。于是他只能恶狠狠对于贞说:“不准再和姓姜的来往!”

于贞点头如捣蒜。

因为这件事,门派夜里的看守也加强了。姜云升好几天没来,但是避避风头之后,他又来了。这回他没有再从屋檐上走,因为于贞直接把他迎进了房间。

姜云升也没推辞。他进了房间拎出一个纸包,说:“这回来给你带了些山下的核桃酥,你可不要声张。”

山上可没有这般精致的糕点,于贞看到香喷喷的核桃酥两眼放光。姜云升不放心,又强调了一遍:“不要说哦。”

“嗯!”于贞叼着核桃酥,用力点点头,看上去十分乖巧。忽然,她看着姜云升身后惊呼:“师父,你怎么来了?”

姜云升下意识一回头,并没看到有什么来人,只觉得于贞蹑手蹑脚向他接近,顷刻间就勒住了姜云升脖子:“王希圣!我抓住他了!”

姜云升:“?”

“哎哎?”被女孩胳膊勒住脖子的姜云升瞪大了眼睛,奋力挣扎起来,“怎么这般粗鲁,你是个女孩子啊!”

王希圣冷着脸,慢慢踱着步子,从于贞房间内的一扇屏风后面出来。

姜云升苦着脸:“你俩同恶相济搞偷袭,不守武德。”

“修我戈矛,与子同仇。”于贞摇头晃脑地说,“我们这叫‘同仇敌忾’。”

她把姜云升往王希圣身边一推:“现在,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姜云升一个踉跄,在王希圣面前站定。王希圣怀中抱剑,神色阴沉。姜云升干脆不躲了,稍稍将微颓的脊背站得直了些,闭上眼睛,想知道王希圣是要杀他还是要剐他。

谁知王希圣只是拿剑柄,用力往姜云升肩膀上砸了一记:“扯平了。”

“今天不是来抓我的?”王希圣砸得用力,姜云升后退两三步。

“哼。”王希圣只是面无表情地发出声音。

“我该叫你什么?振乾师兄?”于贞揶揄道。

“不敢不敢,”姜云升谦虚道,“师兄是犯了错才被逐出师门的,何况,我早已改名云升,这一声师兄真是受之有愧啊……不过师妹唤起来颇为好听,日后可以多叫叫。”

“……”于贞心中不由地给姜云升加了个“渣男”的印象。

“武当是清净之地,容不得你撒野。”王希圣目不斜视地从姜云升身边走过,半点眼色也不分给他。

“还是不肯让我来吗?”姜云升说道。

但是他注意到,王希圣在彻底迈出大门前,顺走了桌子上最后两块核桃酥。

“……日后如果你一定要来,请走正门。”


此后姜云升常来,而且来,必带些山里难见到的,诸如桂花糖,雪花膏,桃花酒……山下的好东西琳琅满目,引得于贞也对山下热闹的世界心生向往。

姜云升来于贞处时王希圣必定也要来,理由是怕姜云升对于贞心怀不轨,必须要他在身边看着,不肯让两人独处。

对此姜云升和于贞的评价是:“我才不喜欢她/看不上他那样的!”


这回姜云升带来的是上好的金陵春,据说是当年李白喝了都流连忘返、赞不绝口的酒。这酒足足酿了一整个冬天,开春才好拿来喝,滋味醇厚之至。于贞贪嘴,喝得多了,撒起酒疯,跑出门去了金殿。

武当的金殿是武当山上最大、最宏伟的建筑。据说这金殿很有年头,是本朝第一个皇帝建造的,说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到武当山躲避仇家,为了不让人循到他的逃跑的踪迹,便一把火把山上供奉玄天真武的草殿给烧了。结果离开的路上,神仙就给他托梦了,质问他为什么烧了我的殿。尚未称王的皇帝也没办法,追兵来了可是要他的命呀!于是他就说,将来我发达了,赔偿给一个金殿给你好吧!

看来这位朱大皇帝确实说话算话,不然也没有如今的百年金殿。金殿上空云海翻涌着,浩浩荡荡犹如千军万马;金殿里面供着真武帝君的金像,气势磅礴自不必多说;侧殿则是武当的祖师爷,表情无悲无喜,已然是得道升天的仙人模样。

武当大道至简,金殿本质上也是宫观一座,倘若心诚,谁都能向帝君祈福、供奉之。只见于贞跑进此时空无一人的金殿,跪在垫子上拜了一拜。

“师父关门弟子少,王希圣也忙,陪我的人都抽不开身,如今多个伴也是好。”于贞醉醺醺地说,“从今往后,姜云升是我大师兄,王希圣是我二师兄!”

听起来真像西天取经故事里的某位二师兄。

王希圣:“……”

姜云升憋着笑:“好啊。我同意师妹的话,不知二师弟怎么看?”

于贞气鼓鼓地看着他。王希圣只道:“我权当给于贞一个面子。”

三人点了三炷香,放在殿上的香坛上,一起拜了一拜。


归来后的三人坐在屋顶上继续喝酒赏月。于贞喝得最多,竟迷迷糊糊躺在冰凉的屋瓦上睡着了。姜云升取下外衣盖在她身上,同时制止了王希圣:“你别,我怕你染上风寒。”

王希圣根骨不弱,但小时候偏偏对风寒最没抵抗力,一换季就必定要生一次病。见姜云升还记得这遭,他颇为好笑:“现在我没那么孱弱。”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深夜是让人心软的时间,两人继续把剩下的酒喝完。王希圣开始回忆往事:“……好像你十四岁那年就下山了,于贞此前一直没进山门,从来没见过你。门内大事……他们也从不对她提起糟心的部分。”

“不见也是好的,我怕我的故事吓到她。”姜云升自嘲地笑了。

“可于贞不是别人,她胆子大得很。”王希圣说。

“是,我觉得师父收她当弟子是对的。她确实天赋异禀。”姜云升又喝了一杯酒。

“……之前,我追你、赶你,是怕同门师兄弟要你的命,毕竟你给武当抹了那么大的黑。”王希圣叹息道,“不知内情的武当弟子,大概都恨极了你。”

谈及过去,姜云升收敛了笑容。

“我愧对武当,无颜见师父。”他说。

“日后还是少来吧。”王希圣最后说。



姜云升是没有再来了。

因为很快,武林大会开始了。

武林大会原先乃是各路高手间的聚会,十年一次,发展到现在已经明确地以各个门派的队伍出征打擂台赛,来为自己的派别赢得威名。

武当派此行也派出了几名弟子,其中就有唯一的女弟子于贞,而王希圣作为大弟子带队。

于贞自上山那年之后还是头一回下山,看到人头攒动的集会,兴致高得不得了。头天晚上对阵的是一个小帮派的喽啰,于贞劲装登场,一柄长剑刚柔兼具,轻松取胜,一战成名。

一夜过去,几乎所有来的门派都知道武当的队伍中来了个极为少见的女弟子——很多年不曾听说武当收女弟子了,再者说从前武当参加武林大会的队伍中,从未有女弟子的影子。


于贞越战越勇,一连赢了好几场比试。她的存在被人注意到,有好多人对于输给女子心有不甘。某天,于贞再上擂台。和她对阵的是一名唐门弟子。于贞面对暗器本就不讨巧,而那暗器又是特别针对于贞的,导致于贞遗憾输了这场较量。

那唐门弟子为人正派,比试过程中全力以赴,将于贞击败后没有再继续出招,并向于贞行了礼,给出了足够的尊重。于贞心里难受,但还是认可了结果。

谁知,之前和于贞交手过的几个手下败将反而窃喜,在于贞下台时故意嘲弄:

“唐兄真为我们长脸,那天我不过是看在她是女子的份上,收了三分力,倒叫她侥幸取胜……”

“武当这回允许女弟子下山,实在是愚蠢……谁知道她会不会在场外耍小手段……”

“她说她是武当的徒弟,谁知道是不是冒名的?一介女流,还想行走江湖?”

污言秽语落到于贞耳朵里,她攥紧了拳头。无奈,她的身份是武当弟子,而且无论愿不愿意,她现在都是最吸引视线的武当弟子,任何出格的举动都会招致更大的非议,她只能高高昂着脑袋,从自动避让的人群中间穿行而过。


于贞虽然心里难受,但也不会把无名小卒传播的流言蜚语放在心上,难过以后闷头睡了一觉,神清气爽,便把烦恼抛诸脑后了。结果隔天,她正好撞见之前几个在她面前说小话的其他门派的子弟,鼻青脸肿地从她面前路过,看都不敢看于贞一眼,掩面逃开。


武林大会在嵩山举行,山上均有茅草屋作为客房居住。晚上,许久未见的姜云升又出现在她的屋顶上,叼着根草躺在那一堆干草上。于贞生怕他把自己的屋顶压塌了,赶紧叫姜云升下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姜云升回答得理所当然:“武林大会多么隆重,谁不知道在这里办。”

于贞不信邪:“那你怎么知道我会来参加?”

“你是师父的弟子,你不来谁还会来呢?”姜云升说。

姜云升现在出现在武林大会上,但是如今的武林大会,闲散的武林人士很难能够参与其中。于贞假装不经意地问道:“姜云升,你现在是什么门派的?”

“我?无门无派,逍遥自在。”姜云升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况且,我不参加武林大会,也一样很有名。”

于贞将信将疑,她头回下山,也不知道姜云升在外名声如何:“那你来这里看什么?”

姜云升靠在茅草屋外的土墙上,一本正经地说:“我来看……妹子。”

于贞:“……”

虽然武当派只有她一个女弟子,但其他门派的女弟子可不算少的,而且英才辈出。

“哦?华山师姐陈茂沅、峨眉派师妹石玺彤,全真教侠女陈近南……你喜欢谁呀?”她揶揄道。

姜云升懒洋洋地说:“我没仔细看,不过美女我都很喜欢。”

于贞撇撇嘴:“得了吧,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哪个没眼力的能看上你。”

说罢,她把草屋的木头窗户“砰”一声拉了下来,彻底把姜云升关在屋外。

姜云升:“……”


“嘁。这姑娘。”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低声说。

“我就不能是来看你的吗?”



江湖高手如林,于贞还是止步于最后的争霸赛。同时,同样身为武当弟子的王希圣一样备受瞩目。他的实力更加强劲,性格也更加稳当。

据说武林盟主号令天下,莫敢不从。王希圣名列前茅,许多人见风使舵地来提前恭喜他“坐收武林盟主称号”,他总是神情淡漠,似乎对这所谓的盟主之位不感兴趣。

某天他收到一只飞鹰,查看了它带来的书信,便决定收拾行囊回山了。

“师父悟道,提前闭关。我需要回山门一趟。”王希圣说。

此时战到最后的武当弟子仅剩王希圣一人,若此时回去,便等同于退出之后的比赛了。同行的师兄弟劝说他,武林大会尚未结束,门内还有弟子镇守,不会出什么问题,送只飞鹰禀告师父便是;如果回去就等于放弃现在的成就,十分可惜。

“不用了,师父理解我,武林盟主并非我所想。”王希圣淡淡道,“再者,高处不胜寒。若我站上高位,身边却没有同门手足相伴,那也是很值得可惜的。”

“武当派……需要我。”


王希圣携众弟子回武当山。师父闭关之前,任命王希圣为代理掌门,接管他的位置,负责武当山上下的大小事宜。

与此同时,武当派里的一批弟子习武期已满,接下来就是要出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才更能懂得什么是侠者仁心。

一群意气风发的弟子满怀期待,奔赴各地,于贞也在此行列之中。同时,她心里也有些不舍:同为师父的弟子,她下山去闯荡江湖,而王希圣则作为武当下一任掌门留在山门中。下次再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此行下山,一定多保重。”于贞下山前,王希圣嘱咐她,口气随意,却字字真心,“我随手扎了个剑穗,你要是觉得好,便拿去用。”

于贞拿到手里的,是一枚红绳系成、如同芍药花般鲜艳的穗子。她蓦地想起初见时姜云升桃木剑柄上同样鲜红的剑穗,心有所悟。



虽然有所设想,但山下的世界,还是超乎了于贞的想象。负剑云游一年,她所看到的,并非安居乐业的盛世,也并无海清河晏的太平。大部分都是流民四散,饥荒遍地。

姜云升曾经讲给她听的、热闹繁华的集市,她见过了,心中却不是滋味。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仿佛才是真的人间。

“为什么会这样?”于贞难以置信。

有百姓告诉她,当今的君王迷信方士,追求长生不老之术,到了疯魔的地步。朝政日益腐化,滥用民力,大事兴建斋醮典礼。他祈禠禳灾、祛病辟邪、求嗣延年,甚至国运绵久,几乎无所不有。虔诚是足够了,可就是一点造福百姓的实事也没有干。长此以往,劳民伤财,怨忿连天。


求道……

于贞想起金殿里的真武帝君,又想起自己曾经跪拜过的祖师爷,内心忽然有些不安。百姓又告诉她,由于当今圣上一心尊崇道教,所以民间也多了不少招摇撞骗的“假道士”,借着天机卜卦之类的幌子,净干些有损功德的事。然而他们仗着有所谓神明赐福,又有武功傍身,没有人敢与他们作对,看于贞还是位少女,让她务必小心。


于贞把身上的干粮和盘缠全给了饥民,然后离去,并在心中独自思忖着对方的话。

她此行正是要回武当山,见一见阔别已久的师兄。结果刚到山脚下,就在人烟稀少的镇郊,她看见有几名穿着道袍的人,在一偏僻的小路上与一女子拉拉扯扯,竟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

女孩孤身一人,哭哭啼啼,使劲挣扎,也无论如何不能和三个人高马大又有力气的男人对抗,即将力竭。

路见不平,岂能坐视不管。于贞立刻上前,长剑挑破其中一人的道袍。女孩正好抓着对方的衣袖,这一下便将对方的衣服撕出大半块布条,脱了身,慌不择路地逃跑。

“谁?”被坏了好事,还被羞辱了一番的“假道士”恼羞成怒地看向于贞。

于贞定睛一看,居然都是不完全陌生的面孔——眼前几位她在武当山见过,是从前武当的弟子。不过武当弟子那么多,她也只是和他们打过照面,并不熟。

当即于贞气愤不已:“做出这等//腌//臜//之//事,你们这样还算是武当派的弟子吗?”

其中一人讥讽地笑道:

“武当?没人能管我了!我告诉你,我已经被武当除名了,都是拜你的同门师兄王希圣所赐!”

“什么?”于贞有些意外。

“他觉得我们兄弟几人心术不正,将我们扫地出门。呵,我看他是想铲除异己,好坐稳他武当派掌门的位置!”另一人愤愤不平地说。

王希圣,干得漂亮。于贞在心里默默说道。

还有一人贼眉鼠眼的,//下//流//的目光在于贞身上来回扫视,最后停在她的脸上:“学大侠逞英雄拔刀相助?把那姑娘换作你……也不是不行。”

三人在言语间将改变了站立的方位,将于贞围住。于贞当即拔剑,冷笑道:“一群不知廉耻的衣冠狗彘,就凭你们?”


于贞,非常强。

即便武林大会并没有足够的机会让她展现出完全的实力,她还是很强。

而且,现在的于贞,是经过一年历练的于贞,所以她要更加强大。几人围攻的剑刃,根本就伤不到她。她如同燕雀一般,灵巧地躲避着剑锋,并且用自己的剑,给予对手重创。


“于贞。你可真是个混世魔头。”

忽然,方才出言不逊的人又开始说话:“当年在山门中,你便处处压人一头,争强好胜,不知道叫多少人为你吃过亏,所有人都要忍你、让你。最最可恨的是,师父的关门弟子之位——自姓姜的走后,师父的关门弟子只有一名。明明只要再等个几年,说不定师父便会开恩从门外弟子选拔出来,我也就有机会平步青云。然而我想过很多竞争对手,却没想到是被你夺去。凭什么!就凭你愿意跪在地上讨好师父、//献//媚//师兄吗!说心诚!谁心不诚!凭什么是你!”


当年的师兄弟……都是这样看我的?

我在他们眼中,始终是个鸠占鹊巢的外来者吗?


善良被击碎后露出最不堪入目的内里。男人越说越激动,咆哮的声音将他阴暗卑鄙的心思暴露无遗。于贞被这突如其来的恶意砸得天旋地转,一时慌了心神,剑法错乱,被三人围攻后竟陷入苦战。其中一人的剑锋即将劈向她的胸口,而她避之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一柄桃木长剑从天而降,挡在两人中间,逼得对方后退,而那剑直直插入地面。

剑的主人随后出现——仙风道骨,衣袂飘飘,正是姜云升本尊。

“姓、姓姜的……”有人指着姜云升,声音颤抖。

“哦?你认得我?”姜云升笑道,“离开武当七八年了,没想到还能有人记得我。”

他有些玩味地看着面前的几个男人:“我不在的时候,连这种货色都能上山进修了,武当真是内忧外患啊。”

有姜云升出面,结果一目了然。三人被制服,用长绳捆住,结结实实地跪在地上,皆是一脸仇恨。

“我是武当弃徒,不好干涉你们内部的事情。”姜云升拍了拍手上的尘土,“交给你处置了。”

于贞有些迟疑。她心乱得很,一时还没想好怎么处理他们。

“于贞,从前师父疼你,王希圣护你,如今又多了个姜云升……”一直攻击于贞的男人眼底流露出怨毒,“往后你总有一人在外的时候,我看谁还能关照得了你?”

姜云升看看他,又转头看看于贞:“……你刚刚是不是说,他们被王希圣逐出武当了?”

于贞愣了一下:“啊,是他们自己说的。”

瞬间,她听到了剑锋嗡鸣着从她耳边呼啸而过的声音。

“闭嘴吧。”

姜云升再次出剑,木质的长剑几乎要塞进那人张开的嘴里。

“她确实是个小魔头,但你又是个什么妖怪?”姜云升不耐烦地说,“我生平最烦自以为是的人,多说一句就砍了你的舌头。”

几个人立刻就偃旗息鼓了。

“等等。”于贞拦住姜云升,“我知道怎么处置他们了。”


清晨,上衙的捕快打开衙门的大门时,惊了一下。

门口跪着三个穿着滑稽道袍的男人,皆用绳子捆住手脚。背后还各贴着一张字条,上面分别写着“欺男霸女”、“克伐怨欲”、“诛求无厌”。

白纸黑字,字字分明。捕快看完这三人身上的字条,捕快皱着眉头。他踢了踢门口几个人:“这所言非虚?”

三人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不说话?”捕快嫉恶如仇,他拧着眉毛,“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三人被点了哑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呜呜哭。

捕快大手一挥,“先关进大牢,日后再审。”


“这样可以?”姜云升站在高楼的屋檐上,望着衙门的方向。

一旁的于贞点头:“这样可以。”

她说道:“这几个人在这个小地方胡作非为很久了。我放出他们被捉入衙门的消息,就会有受过他们迫害的百姓前来讨公道,坐实他们的罪名。”

过了一会儿,于贞又问:“为什么我们要远远地看?就算是做好事不留名,这个距离也真是远得过分。”

姜云升微笑:“因为你师哥我也惹过事,我怕被看见了,到时候一起捉进去。”

于贞:“……”

想到自己被骂得那样狗血淋头,于贞心情依旧不是那么愉快。她叹了口气:“姜云升,你骗了我。山下根本没那么好。我以前,怎么会觉得熙攘热闹的街市,是山下的全部呢。”

“没事,如今你见识到人世间的另一面,虽感唏嘘,但应该感知颇多。”姜云升漫不经心地说,“要实在觉得难过不想继续混江湖了,投靠师兄我,我带你混日子。”

于贞立刻收住了哀怨的情绪:“好烂的提议,你怎的在这异想天开。”

姜云升:“……”


两人相对无言,彼此置了一会儿气。过了半晌,姜云升伸出手:“喏。”

于贞看着那只伸出来的细瘦掌心:“干什么。”

“你此行是要回武当吧?”姜云升望了望相隔不远、宛如近在眼前的武当山,“我带你轻功上山啊。”

“嘁……会点皮毛功夫了不起……”

尽管嘴上这么说着,于贞还是握住了他的手。



一年来发生了很多事,王希圣成为代理掌门。

相比前任掌门的云淡风轻,他显得更加严格,一接管门派就显示出励精图治的姿态,给违反门规的弟子给予惩戒,轻则闭门思过,重则驱逐出山。

在他的管理下,武当派呈现欣欣向荣的景象。几乎所有弟子都称呼他为“代掌门”或是“掌门”,没有人不相信,下一任武当掌门一定会是王希圣。


某一天,王希圣正在翻阅写有门派事务的竹简,有弟子急急忙忙来报。

“代掌门,武当山下的桃花林里……发现了一个人。”

弟子年纪尚小,跑得气喘吁吁,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慌失措。

起先王希圣没太重视,他猜想可能是上山找不到路的香客晕倒在林子里了,便嘱咐弟子好生安顿一下便是。

但是弟子迟疑地说:“掌门,这事……似乎有些复杂。”


在武当的客房里,王希圣看见了一位青年。

青年被安置在榻上,浑身是血,似乎伤得格外重。他的穿着没什么特别的,似乎只是一般习武之人;长得倒是还不赖,脸上的血污被擦去后,露出一张年少且俊朗的脸来。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人,但伤得这么重,也不能再丢出去,只能先治了再说。王希圣还没拿定日后的主意,小弟子又来报了——另一个帮派的人找上门来了。


“……偷学门派武艺,此人当诛之。”

眼前的人是青城派掌门,坐在武当派会客厅的木椅上,端着茶盏,神色冷峻。

青城派?

王希圣心中已有了答案——那人是潜入青城派的小贼,好死不死被对方掌门捉拿了,逃到武当山脚下,结果晕厥在了那里。

按理来说,偷窃门派武学,为天下不容,他是自食其果。可那青年伤势过重,显然是遭遇非人对待。王希圣心中不忍,他放下茶盏,轻描淡写道:“我不知其中缘由,已在无意之中将那人放走。何况,若要诛杀,痛快便是;用以酷刑对待,罪不至此。”

“你当真不交人?”青城派掌门的脸色越发阴沉。

王希圣神态自若:“没有人,怎么交?”

终究是在他人地盘,不可能把整座山都翻遍。青山派掌门盯着王希圣好一会儿,随即拂袖而去。

“人人都说武当派大道无我,云去无心。堂堂掌门,竟会在这种事上拎不清。”青城派掌门冷笑道,“你会后悔的。”


王希圣次日来到青年房中,对方已经苏醒。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何克宇。”青年回答。

“年纪?”

“大概……比你小三载。”

“怎么推断的?”

“我会看骨相。”青年对答如流。

骨相?倒是颇为好笑。王希圣问:“你说你会看骨相,那你也能看出,我命数如何吗?”

何克宇坦然点头:“能,掌门超逸出众,是大富大贵的命。”

油嘴滑舌。王希圣想。他转身就走。


起初何克宇躺在床上难以动弹,那么重的伤势能好,全靠武当里的大夫开的药。有一个武当弟子会每日送药给他,这天王希圣路过后山,突发奇想去探望一下这个人,便拦住了正要送药进屋的弟子,淡淡道:“我来。”

他进屋,看见何克宇能下地走动,看来恢复得还可以。

何克宇说:“多谢掌门。可惜这药太苦,难以下咽。”

天然的草药熬制的汤水,自然是苦的。王希圣是天生的劳碌命。他说:“良药苦口。吃了才能好得快。”

何克宇用他那张看起来很英气的脸轻笑着讲话:“只是掌门来送药,便觉得这苦涩也稍微和缓些了。”

王希圣板着脸出门:

“若走得动路的话,自己去武当太平院领药。”


后来何克宇伤好得差不多了,也可以随意出门走动了。他在武当山中闲逛,忽然看到一座远离练武堂的独立小屋。

他暗中观察了这间屋子好几天,发觉它的木门是长时间上锁的,但常有一名弟子负责清扫落灰。打扫完成后,弟子出门会将房门继续上锁。

可这屋子除了洒扫弟子外无人进出,每天打理,是给谁住?

在一个无人的黄昏,何克宇走到那间木屋前,犹豫半晌,伸出手用外力打开了门锁。

他走进屋子。屋内的陈设与普通弟子的房间几乎无异,有床,有桌椅,这都是常见的。然而何克宇还是发现了端倪——屋内竟有梳妆台、屏风。

何克宇走向梳妆台。桌台上放着一面铜镜。

梳妆台下还有一个小小的抽屉。何克宇打开一看,抽屉的角落里静静躺着一支细细的簪子,簪头用银和珍珠组成了一支昙花。

这竟是一个女子的房间。

何克宇站在房间中央怔住了。


“谁让你进来的?”

王希圣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语气冰冷。

“在下只是好奇,门内均为男子的武当派,为何有一女子的闺房。”何克宇拱手致歉。

王希圣前所未有地严肃:“出去。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

何克宇无言以对,只能从善如流。

他背对着王希圣,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

“明天起,你就下山吧。”

“什么?”何克宇有些讶异。

“你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武当派没必要继续留你。若无他事,请你另寻出路。”王希圣淡漠的语气就像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

何克宇沉默片刻,微不可察地叹息。

“……我明白了,多谢掌门这些天来的收留。”他再次行礼,“掌门的恩情,我无以为报。在此我愿意用性命做担保,不管是现在还是今后,愿意竭尽全力为掌门完成一件事,无论任何,万死不辞。”

王希圣深呼吸。

“我救人不图回报,”

他的情绪激动起来,声音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一样:“何克宇,你答应我。”

“这份恩情,你不念着也就罢了;既然你说你记得,我只有一个请求——那便是希望你此生不要与武当派为敌。”

“永远不要站在武当派……站在我的对立面。”

“……好。”何克宇对着王希圣抱拳,“掌门的话,我记住了。”



巧的是,何克宇下山不久,于贞就回山了。她和王希圣一见面,立刻给对方来了个大大的拥抱:“王希圣,我回来了!好想你哦。”

于贞游历一年,看起来成熟了不少,人也出落得更加漂亮了。王希圣也很高兴,但他习惯了做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把于贞一推:“男女授受不亲。”

他装作不经意间随口一问:“姜云升呢?他肯定会跟你回来的。”

于贞忽然僵住了。

王希圣也明白了什么。

他怒道:“这里是掌门处理事务的场所,不准他胡来。赶紧让他从屋顶上下来。”


这回三人没有叙旧太久。姜云升说他身有要事,此行就是顺路送于贞回山,他待几个时辰便又下山了。

走前他帮王希圣处理了几份竹简,即看也不看便批了“已阅”,气得王希圣咬牙切齿。


过了近一个月,姜云升去而复返。昔日的白衣被周身的血染得通红,他未上武当山,便昏死在山门前。

幸好撞见他的是王希圣身边亲近的小弟子,不认识姜云升也不敢轻举妄动,先去禀告了王希圣,否则他绝对会曝尸荒野。

王希圣又气又无奈:“一个两个,都喜欢倒在门口。”

于贞不明所以:“哈?还有谁?”


姜云升的存在不能对门内弟子声张,只能由于贞和王希圣合力照顾。王希圣见他面色惨白,双目紧闭,气游若丝,觉得不对,撕开他的衣襟,发现他的肩胛有一处撕裂开来的、触目惊心的伤口,被手法粗犷地抹上了捣碎的草药,给人的观感很是不好。

这是箭伤,而且是有毒的箭。


于贞重新处理了伤口,王希圣给他服下解毒剂。两人走出屋门,都有点心事重重。于贞对王希圣说:“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姜云升过去的事了吧。”

王希圣的第一反应仍是想避而不谈,意识到于贞不再是当年的小女孩后,他叹了口气。

“……在你之前,武当也收留过一个女孩子。那孩子是离家来投奔武当的,师父念她可怜便收下了她,但因为她天分不足,并没有把她当真正练武之人来培养。

当时姜云升还不是关门弟子,所有武当弟子都是从小一起习武的。时间一久,那孩子就喜欢上了姜云升,可惜姜云升对她没有男女之情。之后姜云升成为关门弟子,女孩子长到十来岁,也被父母找上门来,接下山了。

女孩子不愿下山,临走前求姜云升带她私奔。但是姜云升一心问道,断不可能做这种有违私德的事。后来才知道那女孩子下山是因为被父母许配给了有怪癖的大官,嫁过去以后饱受折磨,在深院里上吊自尽了。当年红轿子进白棺材出,就算那大官想压下此事,还是闹得颇为轰动。”


王希圣缓缓地说:“……然后姜云升就下山了。他遣散了那大宅里的用人们,但是杀了那大官满门,不留活口。”

于贞忍不住抖了一下。

“当时姜云升还叫姜振乾,因为此事他被逐出师门。姜振乾是个十足的骗子,他改了名字,下了武当山,又上龙虎山,把自己伪装成纯良剑客混进清微派,当道士学道术。他一改往日的清心寡欲,居然染上了喝花酒、逛乐坊的习惯,三年后又被逐出来。这时候没人能再收留他,他便成了远近闻名的恶道士,人人喊打。

“也因为这事,武当山彻底对外宣称没收过女弟子,你是破例。师兄弟觉得武当门里出了这等丑事是耻辱,都对当年的事三缄其口。”

江湖上之习惯,杀许多善人;武林中之习惯,杀许多天才。难怪姜云升会被师门所不容,难怪他不愿在弟子面前现身,难怪他要避开官府……

难怪,难怪。


姜云升苏醒后,于贞和王希圣很默契地没提她已经知道姜云升往事的事。

姜云升问:“我睡了多久?”

“三天三夜,”王希圣抱着胳膊,“云南的‘见血封喉’。算你命大。”

“见血封喉”是云南独有的毒草,和断肠药一脉相承,身中此毒会神经麻痹,倒地不起,半个时辰后必定窒息而亡。姜云升封闭了所有的经脉,又拼死找来解毒的药草缓解毒发,这才拖着半死不活的躯体到了武当山下,难以想象他忍受了多大的痛苦。

姜云升缓缓道:“那日我与一开山门的同乡对垒,不幸遭暗算,中奇毒。”

“那你人缘真是差,”王希圣点评道,“切磋竟拿夺命的东西对付你,你得好好反思你自己了。”


姜云升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过了一段时日身体好转,又和王希圣、于贞坐在屋顶喝酒。

姜云升伤病未愈喝得少,王希圣本就不好酒,剩下全进了于贞的肚子。

于贞又一次酩酊大醉,躺在屋瓦上咧着嘴角闭着眼,也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着。姜云升刚想解衣,被王希圣瞪了一眼,改由王希圣将外衣披在于贞身上。

“掌门的披风就是大。”姜云升评价说。

这一幕倒是和多年前有点像,彼时他们年少,也是这样三人并排在屋顶上喝酒赏月。最先醉倒的也是于贞。

“感觉我们俩是在养女儿。”王希圣感叹。

姜云升眼睛都瞪圆了:“王希圣,你在武当待久了,见的都是男子,该不会有//断//袖//之//癖//?我可没有的。”

“滚。”王希圣额角爆出青筋,“现在你可以说了吧,你下山是去做什么了?别拿和别人切磋这种破理由搪塞我。”

姜云升忽然正色道:“于贞一年前在外游历,一路上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我就多有看顾她。前些日子我察觉似乎有人在追查她的下落,正好她在山下遇到了不平之事,我便出手解决,并护送她上山,再下山去追踪那道隐隐的视线。”

姜云升的声音很沉很沉:“我循着线索想要找出幕后之人,不曾想这是一个陷阱——我与李成陟交了手,我的毒箭之伤便是拜他所赐。”

“李成陟。”王希圣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他是江湖中有名的刺客。有人拿钱买人命,就会找他办事。”

姜云升继续说:“我听过他的名声,但与他没有仇怨,想来是有人买了他来对付我。而且我最近听到风声,近来青城派与武当不太对付。”

王希圣默然。

“结合以上种种,我觉得是有人在暗算武当,要对门派不利。”姜云升总结。

“若你说有人要削弱武当派的势力,”王希圣提出质疑,“那和你有什么关系?你都离开武当多久了。”

“我虽不是武当派的人,”姜云升一本正经地说,“但我为武当派出过头。”

“你何时为武当派出头了?”王希圣不解。

姜云升就掐指算了起来:“武林大会的时候,和几个出言不逊的人讲了讲道理;还有在山下……”

王希圣一听就明白了,差点又要发作:“说了离于贞远一点!真搞不懂你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接近她……”

姜云升说:“那还能为什么?喜欢她呗。”

王希圣沉默了。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只有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十分静谧。

“我不觉得他们会冲着武当派来,”王希圣站起身,“你还是想想自己平时得罪了什么人吧。”

他走了,外衣也没拿。


姜云升在原地静坐了片刻,拍了拍于贞:“别装睡了。”

于贞一骨碌起身:“你知道我没睡着?”

姜云升一脸无辜:“我不知道。我打算如果你还不醒的话,我就得抱着你回去了。”

于贞:“……”真不要脸。

她小心翼翼地问:“你当真喜欢我啊?”

“是。”姜云升笃定地说,“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特别喜欢你。”

于贞默然,半晌耳朵尖微红。

“你有什么打算?”她问姜云升。

姜云升想了想:“如若真的冲我而来,我也得离武当派远些,不然招致灾祸给你。我想,我得再去找一次李成陟,问清他的主使。”

于贞急了:“不行,你不能去。现在你下了武当山就是最危险的,我不能让你以身涉险。”

“我若偏要去呢?”姜云升欣赏着她为自己焦急的姿态。

“那我,那我……”于贞咬牙,“那我便趁你虚弱,先将你揍个半死,让你门都出不去。”

姜云升大笑起来。

“你当真以为我要和李成陟打?”

他忍笑道:“他既是图财,我给他双倍便是。这几年在外我也置办了些产业,我很有钱。”

“……”

“哎,有点疼。”姜云升忽然表情僵硬了一些,握住自己受伤的肩胛。

“你怎么了?”于贞紧张地凑过去扶他。

不料,借此机会,姜云升贴近了于贞的耳朵:“我虚不虚弱,你试试不就知道了么?”

于贞:“……”

“我草,别动,这回是真的疼……我草!”



姜云升伤好后再次下山。于贞辞别王希圣,继续游历。

交好的三人,留在武当里的又只剩下王希圣一人。

又过一段时日,山里来了不请自来的客人。

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朝廷里的锦衣卫江千户,率领一批锦衣卫,浩浩荡荡上了武当山。

他开门见山地对王希圣说:“圣上对江湖学术颇为感兴趣,望借用贵派的武当剑谱研读之。”

“圣上的命令?”王希圣不卑不亢地问。

江大人笑了:“实不相瞒,是朝中严大人投其所好。不过,圣上一定会对剑谱大有兴致的。掌门不必担心,事成之后,必有厚报。”

王希圣一听,心下了然。

武林秘籍,向来被视为天下至宝,武当剑谱,也不例外。但是,现在却很少人听说有谁得到了“武当剑谱”的真传。

“大人当真是有心。可惜武当绝学,早已失传。”王希圣不动声色地说。

“那也不打紧。”江千户徐徐吹开杯中茶叶,“据说,武当剑谱只传授给关门弟子。您,或者您的那位师妹,一定懂得传说中的武当剑法吧?”

他的笑容更加强烈:“在下知道掌门日理万机,没了您肯定不行。不如,请您的师妹跟我们走一趟。放心,武当这就算是受招抚了,日后一定受天子庇护,不会再有门派敢轻易冒犯您。”

王希圣的眉头皱了起来。

此事,跟于贞有什么关系?

而且,他居然如此清楚地知道于贞的存在。


“江大人,您可知,武当剑法为何失传?”王希圣缓缓开口。

“哦?这就有所不知了。”

“当年,武当山确实有一本祖师留下来的‘武当秘籍’。可惜,当年有外帮门派和前朝朝廷勾结,前来篡夺这本秘籍,阴谋诡计,豪夺强取,所有计谋手段都用了个遍。

“曾经武当剑并不是只传授给关门弟子的,而是只要门内弟子有心想学,都能教授。可惜,那一场斗争后,武当派核心弟子死伤惨重,无力再传承武当剑法。可叹的是,天下没有人觉得那是一场浩劫,很多人觉得乱象横生的末世,死个把人不成问题。”

江千户心不在焉地听着。他正要继续喝茶时,忽然发现手中的白瓷茶杯有轻微的裂痕。

下一秒,茶杯碎裂开来,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身。

王希圣的剑不知何时拔了出来,出鞘之后的剑气精准无误地击碎了江千户手中的茶杯。而后,王希圣收剑入鞘。

“武当派曾被朝廷奸贼侵凌,我的师兄弟们一人一剑守护山门。去时内外门弟子倾数出动,最后只回来了不到三成。普天之下,莫贵于生。武当慈悲为本,并不求以血偿血;但刻骨深仇,永世难忘。”王希圣冷笑,“招抚?你说招抚?我武当派光风霁月,襟怀磊落,竟敢如同降服草寇盗贼一般,对我等谈招安?”

江千户狼狈起身,凶恶地说:“你可想清楚了,到时候圣上的诏命下来了,可是你这门派担当不起的!”

“有那一日再说!”王希圣冷冷道,“江大人,恕不相送!”

江千户脸色难看,他匆匆迈出门去。门外有一群锦衣卫正在等候。王希圣本不想多看,但不经意间一瞥,他居然看到了那个眼熟的身影——同样年少且俊朗的脸,但对方不再是那个受重伤的落魄青年,而是身着飞鱼服的锦衣侍卫。

王希圣当即高喝出声,他难以置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何克宇!你答应过我什么!”

被唤作“何克宇”的青年转过头来,神情淡漠。

“我不知道掌门在说什么。”他说道,“我乃江琳大人的继子,名叫江奈生。”



王希圣心急如焚。他接连送出飞鹰,叮嘱于贞在外保护好自己。于贞的回信没等到,某天深夜居然是何克宇潜入武当山上,叩开王希圣的房门。

他的怀中抱着昏迷过去的于贞。

“她被锦衣卫追杀,恰好那支队伍由我所带。锦衣卫个个受过精良训练,人多起来,她不是对手。”

到底是年轻人,何克宇的手在抖:“……为了救她,我杀了昔日同僚。”

王希圣赶紧让他进屋。于贞受了重击才昏迷,倒是没有大碍。他转头问何克宇:“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要紧追着于贞不放?”

“你可知,杨应宁,杨大人?”何克宇说。

王希圣一怔:“……两朝重臣,不可不知。”

杨应宁曾是朝廷内阁首辅,曾与翰林学士张秉用大人关系匪浅。当年他的首辅之位,便是张秉用引荐的。

何克宇凄然一笑:“只是,朝廷风云变幻。杨大人似乎不明白官场的博弈需要等价交换。张秉用大人推举他当首辅,他却没有去提拔张大人,而是坚持去提拔另一位贤士。因此……张大人心有怨恨。”

“事有变故,矛盾激化,当年发生过内阁之乱,杨大人上疏乞归,圣上总是没能允许。然而,两位重臣相争,让奸臣得利。此后关于杨大人的诋毁忽然多了起来,后来圣上听信谗言,杨大人被削籍为民,差点被连坐入狱……最后抱憾而死,无法瞑目。”

何克宇说道,“人人皆知杨大人没有子嗣,无人知道他有一女儿。杨大人死后杨家人就散了。然而权臣当道,此人猜忌心重,要对杨家后代斩草除根,哪怕是一个女孩也不能放过,以免流落在外的杨家后人造反。据说杨家人离散那天曾有江湖人士将此女带走,我当时潜入各个武林门派,并非是为了偷师,而是受命寻找她的下落。”

“这和他们关注于贞有什么关系……”王希圣动摇地问,心里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何克宇一字一句说:“杨家有女,闺名宇珍。”

王希圣明白过来,如遭雷击:“杨宇珍,于贞……于贞是杨家孤女!”

“我听说锦衣卫直接受命于圣上,怎会被奸臣驱使!”他急切地问何克宇。

“现在锦衣卫指挥使早与奸臣勾结,以圣上之口,借刀杀人。”何克宇说,“他们会以借武当秘籍之名,来斩尽杀绝。”

朝堂对弈,然而稚子何辜?王希圣继续问:“那又怎么能证明,于贞一定是杨家后人?”

“据说,杨大人的女儿出生时左臂有黑色胎记。”何克宇说,“如果情况属实,问一问她便可确认。”

王希圣沉吟道:“兹事体大,得想办法告诉姜云升,然而他现在还在山下……”

“找我吗?”这时,姜云升的声音突然出现。而他本人也从敞开的窗户跃了进来。

王希圣大骂:“吓死老子了!都说了走正门啊!”

何克宇也是第一次听年轻的武当代掌门骂脏话,有些诧异地盯着他。


王希圣定了定神,将方才与何克宇的谈话又简单对姜云升转述了一遍。

姜云升有些伤脑筋地说:“真糟糕,她确实是左臂有胎记,还是线条状的。”

此话一出,其余两人忽然就沉默了。

王希圣:“……”

王希圣:“你怎么知道的?”

姜云升:“……”

屋子里传来王希圣的咆哮:“姜振乾!无耻之徒!谁准你对于贞下手!”

何克宇拦腰截住王希圣:“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这个姿势有点怪异。王希圣不得不停手。

姜云升说:“我也是连夜赶回的。因为我得到了一些消息。”

王希圣只能不与他追究:“什么消息?你现在知道我们的对手是谁了吗?”

姜云升凭空指了指某个高处的方向。

那是都城的方向。他们的对手,远在庙堂之上。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何克宇说:“锦衣卫消息灵通,我带着她下落不明,他们一天之内一定会赶到武当来。”

王希圣不语。过了一会儿,他转而问何克宇:“你之前说你是江琳的继子。”

何克宇缓缓点头:“锦衣卫多为死士,能留后的少之又少。我是过继给江琳的孩子,被当作他的接班人培养。”

王希圣说:“你这番行为,无疑是背叛了你的养父。”

“王希圣。”何克宇忽然叫了他的全名,而在这之前,他从没这样称呼过。

“你听说过吗?‘朝闻道,夕死可矣’。意思是早上明白了一个道理,晚上死了也可以。”

他轻笑道:“做人是要讲道理的。遇见你,我就明白了什么是道理,于是死了也可以。”


转眼间,黎明将至。



“姜云升,这次你不要出面。”


三人散会时,王希圣对姜云升这么说道:“你留在山上护好于贞就可以了。”

“这当然不……”姜云升想反驳,却被王希圣喝止:“姜云升!这里没有让一个武当弃徒替我们挡事的道理!”

王希圣双目血红,姜云升一怔。

“算我……求你。”



姜云升知道,王希圣不愿让自己去迎敌,是因为在乎。

在乎他和于贞……这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友人。

既然王希圣如此恳求了,姜云升便把自己关在山上的房间里,念诵在道观里学习的口诀。

童蒙养志,重在立志。姜云升自小就喜欢读书,武当藏经阁的书快被他读遍了。


“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他念道。

这句话意思是,品德⾼尚的⼈应该每天都自强不息,夜晚小心谨慎就好像如临危境,这样就能避开灾难了。

他开始念清静经,想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上士无争,下士好争;上德不德,下德执德;执著之者,不明道德。众生之所以不得真道者,为有妄心……”

烈火烹油,几遭刑害,他没哭过;山下有险,前狼后虎,他没哭过;如今长夜漫漫,四下无人,他却想哭了。

姜云升站起来。

“去他妈的夕惕若厉。”他轻声骂了一句。

未哭过长夜的人,不算得上是江湖儿女。


“小师妹第一次爱上山下的道士,可惜他不是个好人啊。”他轻声道。



清晨,一大群身着龙首鱼身服装的带刀侍卫,将武当山围住。他们准备攻破武当山的大门,逼武当交出那个少女。

然而当他们涌进山门时,才发现那里早早站了一位白衣青年。

他们觉得那衣服白得晃眼,像是来奔丧的一样,很是不吉利。

姜云升站在山门前,深呼吸一口气。他把桃木剑重重地插入面前的土地,顷刻间桃木剑碎裂开来,炸成数片木屑,露出里面寒光凛冽的剑锋。

那是一把真正的宝剑,木质的外壳藏住了它的锋芒,如今才展现出了它的真面目。

“我小师妹的眼泪比剑还厉害,我可受不了这一劫,为此我不得不以一人之力拦住诸位的去路。”他淡淡道,“……真是惭愧负且。”

“你也说是一人之力,如何只身抵挡我们众人?”为首的锦衣卫壮着胆子大喊。

“够了。”姜云升轻声道。

“仅我一人,足矣。”

那是真正的武当剑诀。



没人知道姜云升习得了武当剑谱。他挥出的每一剑就像流云,看不清踪影;像疾风,没人躲得过剑锋;像骤雨,总是先一步刺中了对手,等上一会儿,才能见到喷涌出来的血液。

他的剑法像是融入了天地间,明明是在杀人,但是看上去不血腥,也不残暴,像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审判,以柔和的方式将人们领上黄泉。



在飞舞的血花中,姜云升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他和于贞一同坐在一片桃花林里,共饮一壶茶。

古人有言,茶树以种子萌芽而不能移植,代表忠贞不渝;

茶性最为赤忱,可用来表示爱意纯洁;

茶树四季常青,又可表示情意永世常青。

他们一共喝了三杯茶。于贞笑容热烈,他也轻轻微笑。

岁月静好,三茶礼成,他们会是最好的眷侣。


“于贞。”他轻轻呢喃道。

“等我。”



【完】



*好累!(发自内心地感叹版)

*“王希圣对峙锦衣卫”和“姜云升剑守山门”是我个人觉得很帅的情节。

*还会有个续集的下篇,来说这个故事真正的结尾,但主角会换成别人,大概会是秋叨愚,但是想这个太费脑子了,所以先不想了(开摆)

名字暂定为《武当剑》。

*本文灵感来源《笑傲江湖》。

“我小师妹的眼泪岂不是比剑更厉害!” 

喜欢令狐冲和岳灵珊,那种想到小师妹心底会很柔软的感觉(也是一对意难平了)

*致敬《倚天屠龙记》《白马啸西风》。

*文中部分人物有历史原型,如杨一清和张璁。两人的合作与纠纷其实是一种正派大臣之间的针锋相对,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读历史请保持正确史观,本文不能作为任何参考!)

*本文中描写的武当门派和一些道教相关也是基于个人想象和为剧情服务所描写出来的,与真实的门派有所出入。学识尚浅,写得不是很好,在这里致歉,尊重一切文化。

*感觉一写有年代感的东西就会容易沉浸进去。这两个月,我从现代(校园paro)写到上世纪(港风背景)再到峥嵘岁月(民国故事)再到如今的古风(武侠AU)。每一篇都写了很多字,而且都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总的来说还是很开心!在这里也谢谢大家的观看了!

*今天是中元节,祝大家身体康健,祛病消灾,百毒不侵。


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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