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天弦歌

【恋与/许墨x你】蝴蝶效应

文/弦君

*一个构思了很久的故事，含有蝴蝶效应paro和一点盗梦空间设定。

*许墨x你，ooc慎，bug多，打我的时候轻一点。

*1w字+，一发完。

*无论哪个世界都愿你幸福。

“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01.

夜幕就是这个时候降临的。最后一点昏蒙的茶色从天空退却，繁星般的灯火迅速在有些阴冷风夜里亮起来，把那些高楼大厦倒映在地面上的漆黑影子也照得温柔了几分。许墨在开车，你坐在副驾驶上。车窗外一路光怪陆离。途径一处斑马线的时候，你看见边上的人行道上有一家影楼，外面摆着几幅小孩子摄影造型的海报，显然是一家儿童摄影。这其实是你第三次还是第四次经过这个路口，但具体是第几次你已经记不清了。第一次是雨夜第二次是阴沉沉的夜晚，再往后天气已经没那么重要。所以城市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城市是钢筋水泥的话，人就犹如困兽，可能究其一生都只能在一个十字路口打转，没有真正的出口也没有真实的尽头。

红绿灯被夜色幻化成一个三色的光圈，明明路口只有你们这一辆车却迟迟不肯放行，数字循环反复地从一分钟开始倒计时，叫人等得心烦意乱。你认命似的叹气。许墨注意到了你的不安，笑了笑，笑容里有种宽容的温柔。

“许墨，你以前拍过这个吗？”你指着那个影楼问他。

他轻轻摇了摇头。

“就是那种，穿着不合身的、大人的职业制服、化了妆的那种童年写真……”你在空气中比比划划，试图描摹出一个“小大人”的形象，“你以前没拍过吗？”

许墨温和寡淡地笑了笑：“没有呢。”他本以为你的不安只是来源于等待，你会像从前那样，露出愁眉不展的表情，可最终总会元气满满地安慰他，说没关系。

但，你却说了一句话。

“许墨，其实我见过了。”

他不明所以地望着你。红灯的倒计时还在继续，车里的温度比车外高，你的脸上有些红晕。这完全不是晕车的表现，你的意识无比清醒。你继续说：

“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相信吗？其实我见过你很多的样子了。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甚至是不同的人生，我见过了很多遍。”

他的神情从迷茫变为了愕然。

红灯依然亮着，时间的倒计时看似短暂，但依然漫长，猩红的灯光在夜晚的寒流里格外刺眼。很奇怪，人在等待的时候时间总会变慢，而不等它的时候总会跑得飞快。你想起你们曾经周末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电影，看的电影叫做《蝴蝶效应》。环环相扣的情节让你连自己紧张地抱住许墨的手臂都不知道。他捏捏你的手心：“你相信吗？‘人的命运自己间的抉择改变。’”

那是电影里的台词。你记得自己说相信吧，或是将信将疑。这个回答换来的是他将自己淡紫色的眼睛眯了起来：“是吗？”

是的，是这样的。就像这世界上有刺猬法则，有破窗理论，也有墨菲定理。说到墨菲定理，那命运可就太有趣了——如果有两种选择，其中一种将导致灾难，则必定有人会作出这种选择。所以你于此时此刻在心底里呐喊。我来了，我来找你了。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只有接受的份。

02.

故事的最开始，你听说过许墨。

难免的，毕竟是年纪轻轻就在科学界成绩斐然的高材生青年，很难不被外界知晓。网络，新闻媒体，会将一个名字不厌其烦地重复数次，好被公众评论和品评，来彰显他个人的独特价值。

好在许墨这个名字胜在特别，又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动人，不至于被听得厌烦。当你见到他本人也是如此。翩翩君子温润如玉，黑色的头发、暗色的眼睛，内敛温和正如厚重的墨玉，一瞬间叫人不能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节目快开始了，身为制片人的你一边偷偷指挥现场的布置，一边偷偷看向身为嘉宾的他。当你发觉他也正把视线放在你身上时，感到呼吸一滞。

“有……哪里有什么问题吗？”你甚至有些紧张。

他微笑地向你致意：“我刚刚好像看见一只蝴蝶飞过去了。兴许是我看错了。”

你回头，身后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所以是在看什么呢？

或者说，他在等待什么吗？沧海桑田也有海枯石烂的时候，故事电影也有终局和散场的时候。到了很久很久以后，你才想起许墨那时候的眼神，就像创世神在注视末日赐予人类的盛景，那时候海枯石烂，山崩地裂，周遭都是火光冲天，人世间只有黑暗的黄昏，可是神的目光依然悲悯又温柔。

03.

别人说你优秀，是独立节目的制作人，养得活自己，也够漂亮独立；别人也说你不太走运，似乎总是独来独往一个人。父母不在身边，没有走得近的朋友，未免显得形单影只。别人，评价都是别人的。他人的评价使人得到存在，人只有存在才叫活着。

只有许墨，就像那只偶然飞入室内的蝴蝶那样，在不易察觉间走进了你的世界。在他那里世界上的难题并不困难。他帮你解决了策划案，渡过了各种各样生活上的难关，告诉你可以偶尔可以依赖他，并约你下次去公园踏青。

公园的花开了又落，四季的色彩也交织更换。同样的，人的存在也可以被取代。身边最亲近的人也变成了所谓的Ares。所以说有什么东西不变，大抵是不可能的。

说到公园，你忽然想起春天已经到了。初春的雪水没有化干净，料峭春寒里有淡淡的香气，是湿润泥土和草叶的芬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和浸染了冰雪的杏花氤氲，又被清晨的曦光照耀着，凛冽中透出一股子温润来。可是冷并不能让你精神。石板上的落叶被行人踏得扁平，一片潮湿的水渍分不清是脉络的汁液还是露水。你坐在木质长椅上，许墨站在一树早春梨花下笑得恬淡清逸，身形比梨树还修长挺拔。可是不应该有许墨，他早离开了。目光所及之处什么也没有，只有树干上停着一只蝴蝶——

蝴蝶？

你被惊醒了。

04.

你时常做梦。

近日来，你做梦的频率越发高。梦见的许多都是往事。许多的梦境都与许墨有关。

譬如在蔚蓝的水族馆里他看着你的脸，笑容深沉温柔；在明媚的春光里他伸手撷去你发间的落花，手指的骨节修长分明；在流光溢彩的KTV包厢里他拿着麦克风演绎一首英文歌，声音深情舒缓……

这些都是你眼中的他，这些都是你和他的独家回忆。或许是不想忘却的缘故，这些东西，开始频繁而重复在你梦里出现。而且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梦境就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你时常看到一只蓝紫色的蝴蝶。体格不大，纤细轻盈，翅膀上的花纹瑰丽无比，闪着点点的荧光，总是牵引你的视线，一寸一寸拉长你悠远的目光。

在水族馆的梦里，它就停在水族箱的玻璃上；在春光里，它就从繁杂的枝丫里堪堪飞过；甚至，在KTV里，它就出现在屏幕歌曲mv的某一帧里。

诡异又神秘。

梦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弗洛伊德阐述人的精神活动时提到过精神层次理论，包括欲望、冲动、思维，幻想、判断、决定、情感等等、会在不同的意识层次里发生和进行。不同的意识层次包括意识，前意识，潜意识和三个层次，好像深浅不同的地壳层次而存在。人经常做梦，在梦境里清晰无比的行动，回到现实后总会印象模糊起来。直至今日科学家也没能给出完美的解释。

你每次醒来，只能记住的只有重复了无数次的过往，还有那只蝴蝶。你不能明白那只蝴蝶为何一直出现在梦里。它简直像某种梦境的暗示。

这种情况，好像是上次和许墨分别以后出现的了。你倚靠在窗台边。窗外阴雨连天，泼泼洒洒一片水墨渲染了天空的灰暗，滂沦的雨眼看就要落下来。那天好像也是这种天气吧，你去采访许墨的科研发布会，之后被组织的人盯上，似乎经历了一场恶战，最后醒来，却什么印象都没有了。

——就好像做了一场大梦。

那是梦吗？如果是梦，那为何有这么真实的感觉；如果不是梦，那为什么你毫无印象？

如果这不是梦，他为什么……舍得丢下你呢？

这个男人，以前总是会在自己伤心的时候用指腹擦去自己的眼泪，而到头来，自己所有的眼泪都是为他而流。你质问他为什么可以为了科研去选择放弃或牺牲一些生命，他冷笑着回答：

“若想给别人带来幸福，就免不了牺牲。”

可即便如此，我们每个人都不是上帝，不可能安排好每一个人的人生，也没有权利去安排他人的生命。想要回去，回去看看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样的想法在你心中萌芽，并且疯狂生长。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占据了你的心脏，使得它不断加速跳动，如同鼓点一般响彻你的胸膛。

如果可以，我真想回去。

我想拯救他。

你这样想着，轻抚自己的胸口。然而，在视线接触到自己手心的那一刻，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05.

“老板？你有在听吗？”

你被声音吓了一跳。眼前的悦悦不满地拍着桌子，“你到底要不要联系许墨教授啊？老板啊，你不是很在意这档节目吗？”

悦悦一连串的话语把你问懵了，嘴里只能蹦出单个字的疑问音节。正巧，手机就在手边，你连忙划开一看，呆愣了几秒，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屏幕上赫然显示的是最初自己节目遇到窘境的时刻。也就是那一段时间，你遇到了许墨。

难道，你真的回到了过去？你向悦悦确认时间，却换回来她担忧的眼神：“老板你没有因为工作而焦虑到时间都记乱了吧？”

你试着掐自己，会疼痛，但是那感觉很遥远，不够真切。

你的心一动。这是你和他故事开始的那一页，不得不让人在意。你猛一回头，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你看见一只娇小的蝴蝶，幽兰色的翅膀扑闪着，晃晃悠悠地从窗外飞过。

——怎么可能，这是十几楼的高度……它简直就是刻意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难道说，这是梦境？

一个想法击中了你，让你战栗了一下。

那我……这是在谁的梦里？

悦悦还在问你是否身体有恙，你没有心思和悦悦扯皮，挥挥手让她先走，留给你一点考虑的时间。你在办公室来回踱步，思考着其中的因果。

没有印象的空白时间、频繁出现的梦境象征……一切都是从让许墨解救自己的那天开始。

这个梦境，和许墨有关？

如果许墨是因为和我相遇才牵扯到我身上的事情的话，或许，他不接触到我这个节目，就好了！

可……如果现在我不去找他，会怎么样？我是不是就没法度过节目这个难关了？

可是就算最后我变得一无所有，我也要改变他的未来。

打定了主意以后，你咬咬牙，撕碎了写着许墨地址和联系方式的纸，洒进了垃圾桶里。

06.

最后一期《发现奇迹》，你熬夜改写策划，思来想去还是选择一种最笼统的告别方式——邀请一些猎奇事件爱好者前来观看，并邀请忠实观众上台分享自己知道的奇闻轶事。

但显然一个过时的节目显然并不能引起大众的共鸣。面对反响平平的观众们，和前来顶替、面对观众提问而力不从心的专家，你懊恼地想，这回是真的结束了。

这时候，有一个年轻男子举手，走上了台。

“我可以分享一下我的想法吗？”

青年身形颀长，眉眼温润如玉，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危机在他的侃侃而谈下化解，你却感觉到了一阵天旋地转。

你明白了，就算你不接近他，他也会来找你。就如有阳光就会有影子，相伴相生，如影随形。

没那么简单，你早该知道的。

07.

你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还靠在窗台边上。雨落下来了，如你想象中一样磅礴。

梦境是一定现实的反映。人的心理活动有些是能够被自己觉察到的，只要我们集中注意力，就会发觉内心不断有一个个观念、意象或情感流过，这种能够被自己意识到的心理活动叫做意识。而一些本能冲动、被压抑的欲望或生命力却在不知不觉的潜在境界里发生，因不符合社会道德和本人的理智，无法进入意识被个体所觉察，这种潜伏着的无法被觉察的思想、观念、欲望等心理活动被称之为潜意识。它就是像一个平行时空，一个另一维度的空间，但它会在某个节点和现实产生交汇，从而影响、甚至改变现实。

显然，你做出的改变并不够大，不能改变你和他的未来。

那你还能做些什么呢？

如果真的可以扭转命运的话，那些一去不返的时间也可以倒流吗？错综复杂的棋子、唇齿相依的齿轮也可以摆正吗？

你显然不可能跳过行动得到结论，只能一步步来。

你想监视许墨的一举一动，可你在梦境里依然是个普通人，完全不能与不需要休息的许墨抗衡；

你尝试搬家，切断与他所有可能的联系，可是在后面以有人以突然的方式上门攻击你，让你明白了这并不能阻止许墨和他有所关联的组织在悄声无息地靠近你……

你咬咬牙，采取了最粗暴的方式——

08.

你回到了在电视塔的那一天。

暮色西沉，这里犹如诸神的黄昏，每每回到这里还是会想让人逃离。电视塔很高，据说会变成城市最著名的景点，周边会有游乐园和美食城，摩天轮上来又下去就像时钟，与夕阳晨日赛跑，周围溢满食物的香气和人们的欢笑，彰显冰冷城市的些许温度。你的心跳前所未有的激烈。即便叫你重来无数遍你也不会想要当一场高难度生死戏份的女主角。某种在春天死去的东西又在你心底卷土重来想要占据你的整个冬天。你抬眼看向那个人。你跳跃的很准确，或许是因为你永远都忘不了眼前的人在这一刻对你说了什么。现在没有时间去思考对错，必须加快速度才能改变局面，否则——

“许墨，我不会走开的。你杀了我吧。”

你先他一步说出了这句话。

你想，你在赌。许墨口口声声说会为了利益保护你。那么他或许会就此带着自己离开，反之——

反之会怎么样？自己会死掉吗？如果死不了就会被带走，也就可以去触碰那些许墨隐藏在背后不愿让自己知道的真相。

你看见那个让你有些陌生的许墨微怔，但是旋即笑了，笑得有些残酷。

然后他转身，挥手挡住了一道飞掠过来的白光。你的大脑在那一刻变得空白。敌袭来得出乎意料地快。周围似有黑衣人在不远处落下，势必要把你们包围起来。越来越多的光一般的剑刃向你们扑过来，许墨忽然转身，义无反顾地把你护在了自己的胸膛里面。你感受到回荡起来的爆破声，你的掌心贴在他的胸口，感受到他心脏里利刃所不能摧毁的灵魂。你听到有人在尖叫，听了好半天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哀鸣。

不要挡住我，求你了，不要为了保护我——

利刃刺进了他的后心，鲜血从他的后背濡湿了他的腰身。他反而对你露出一个笑容。

“快离开。”

你知道他忽然变得温柔的一面言语是在他在极力掩饰自己的痛楚。可是离开？怎么离开呢？我怎么能丢下你呢？你的泪水几乎朦胧了你的视野。可是留在这里也只是一次一次伤害他，似乎从来如此，从来这样。周围碎裂的景象、扭曲的漩涡都在叫你离开这里。他忽然低下身子，像是没有力气一般地垂下头，但没有倒下，只是轻轻地，轻轻地吻住了你。

这一吻比末日还要地老天荒，比伤口还要来得通彻心扉。他让你把自己的心拿出来反复揣摩，你想负隅顽抗却在他面前溃不成军。你觉得你正在慢性自杀，梦境的回忆过于真实让你忘了这是一场梦。不让许墨死在你面前的方法，就是结束这场梦。你们后退着，依然拥吻着，像一对折翼的鸟，从高楼上坠落下去。城市像被打破的镜片，每一片都折射出不同而又相似的光线，每一片都是凌迟知更鸟的凶器。

你猛然想起之前做过一个不甚清晰的梦。在梦里你和一个人拥抱着从悬崖上坠落下去，森白的世界，无尽的苍穹，哪一个更真实你竟然已经无法分辨，唯一记得的就是——

坠落。

不断地，不断地，落入深渊。

09.

你醒来以后泪水仍止不住的流。梦境的记忆会消散，或许过一会儿你就会真正地遗忘这一切。可是你其实不想忘记，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这些记忆是你要背负的东西，你不能忘记。

你感觉到了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却忽然觉察到一件事。

随着时间流逝，你并没有忘记刚刚发生的事情。

那只蝴蝶停在你的窗棂，一动不动，隔着一层玻璃你没法触碰它。它看起来就像一个栩栩如生的标本。

下意识乃界于意识与潜意识的层次中间，一些不愉快或痛苦的感觉、意念、回忆常被压存在下意识这个层次、一般情况下不会被个体所觉察，但当个体的控制能力松懈时比如醉酒、催眠状态或梦境中，偶尔会暂时出现在意识层次里、让个体觉察到。

你意识到，你还在梦里。

这里是第二重梦境。

时间真是个神奇的物种。而梦境更神奇，这里地球逆转日月逆行，即使细微如蝴蝶之鼓舞也能煽动千里之飓风。

你开始思考。如果说是悲剧都有根源的话，那一定就是那一天吧？你曾在在不具名的精神力影响下，看见了那个雨夜。车体支离破碎的声音，淅淅沥沥来势汹汹的大雨，还有眼前那个，一动不动，任由雨水打湿鬓角和肩头的身影……

如果，如果是我的话……

如果说，我能阻止那一切发生呢？

于是，在这个第二层梦境里，你立即去了恋与市最大的图书馆，在那里的旧报刊区寻找一条十年前的新闻。

终于，你在某个报纸的新闻版面找到了这条新闻。上面说的是一次车祸导致一家三口两人死亡、一人失踪的新闻。

许墨的父母都是业内有名的科研工作者，只是他们研究的领域有些偏门不能为大家所熟知。现在他们的灵魂屈尊于窄窄一个方块，黑纸白字写得冰冷无情，后续跟踪报道更是难以寻觅，令人觉得难以令其安息。

时钟的针脚在放缓，你在看到有确切的日期后视线开始模糊。

蓝紫色虚幻的光让你想起蝴蝶翅膀上的磷粉。你想起来。蝴蝶是有名字的。光明女神闪蝶。许墨带你去自然科学博物馆看过。

这不像是男女约会时会选择的地点，但许墨实在是个浪漫的男性。他耐心地跟你讲解闪蝶之所以会有彩虹般绚丽的色彩，是因为它鳞片的复杂结构和光线产生折射、反射和绕射的物理现象。你看着蝴蝶犹如镶嵌亮丽的光环的翅面情不自禁地赞叹，他却轻声附耳过来：“我心中的光明女神，美丽绝不逊色于它。”

你会为了拯救他人，牺牲掉重要的人吗？

战神也会为了理想弑杀他的光明女神吗？

第三重梦境你会看见怎样的场景还不得而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你已经站在一片小区的门口。确实是十几年前才会有的建筑风格，呈现出一种不够前卫的中规中矩风格，由内而外散发出安静的氛围。一棵树巧妙掩盖了你的突然出现。

你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站在门口，与一位目测是他邻居的青年告别。这时候的他很青涩，不够稳重，说话的时候带着笑，有一点上扬的尾音。

真好，如果你能这样一直幸福下去的话，该有多好。

你忍不住心酸。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你都不敢去想象。你一定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可是，今天是他的生日，又是难得和父母在一起的日子，要怎么才能阻止灾难的发生？

眼看着他走出小区，走上街道去等待父母从研究所来接他，你心一横就冲出去拦住了他。

他愣住了，抬起头，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你。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年轻的女孩子会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并且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红了眼眶。

“姐姐？有什么事吗？”

你半弯腰，努力想把这一刻的他留在记忆里。他还那么小，却有了很高的个子，纤细白皙的手腕让人很想握住，逃离这个不幸的噩梦。

你哽咽了一下：“……生日快乐。”

年少的许墨微微一怔：“你为什么知道？”他伸出手指拨开你耳边凌乱的发丝：“姐姐，你很难过吗？为什么看起来这么伤心呢？”

为什么难过呢？你余光一瞥，忽然指着街边新开的影楼说：“因为姐姐业绩不达标啊！小朋友来拍照吧？免费的！”

这是一个很生硬的邀请方式。但许墨认真地看了你半晌，看到你自己都心虚地避开他的视线，他才忽然抬脚往那边走去。

这栋规模不大的影楼显然刚刚开业大吉，一进门导购小姐就热情上前问道：“您好，是谁来拍照呢？要拍什么样的照片呢？”

“给他拍一组科学家的那种吧！你看他的气质很符合这种职业！”你抢在他面前回答，生怕出了什么纰漏。

导购员带你们去后面挑选衣服。看着许墨穿上白色的研究服，朝你致以浅浅的笑意，你仿佛一下就看见了从前那个温文尔雅的许墨站在你面前对你微笑。

店里不合时宜地在放情歌，男歌手深情款款地唱“我曾拥有你，想到就心酸”。这里没有摄影机，但是眼睛才是最好的摄像。你拼命睁大眼睛想要去记住。记住此时此刻他小小的身躯，他的眉目柔和，他干干净净的模样，他……曾经很幸福地活在这世间、真实地活在太阳底下的样子。

导购员离开更衣间。你终于忍不住叫他：“许墨。”

他回头。

“为什么你知道我的名字呢？”

旋即，没等到你回答，他低下头笑了笑，那样笑的方式真的和他长大后一样。时间可以磨平一切但是不能完全抹掉一个人的本来面貌。你觉得恍如隔世。

“我知道你应该是不会告诉我你这些秘密的吧。你是个奇怪的大姐姐，但……我觉得你很熟悉。”

“虽然我知道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你看起来像个骗子，但我还是跟着你过来了。”

他走到你面前，然后仰头看着你。这时候的他很聪明，但依然涉世未深，眼睛里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情绪。

“因为看到你难过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心疼……还有，你笑起来的时候，也很漂亮。”

即便现在还不认识你，但爱你依然是我的本能。

“臭小子。”你一下子笑起来，眼泪却模糊了视线。你才是个骗子呢，你总是骗走女孩子的眼泪，总是骗走我的冷静，骗走我的心，叫人不得安宁。

你半跪下来，抱住了他。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你却自顾自地说下去。

“过一会儿，不要坐车去任何地方。”

“也不要和任何人走。”

“未来，要是有人叫你用能力做出不好的事情。”

“你一定不要答应。”

“你一定，一定不能去。”

你慢慢地松开他。

“我期待着和你再次相遇。”

他像是有些害羞地后退几步，然后背过身去像是在掩饰自己微红的脸颊：“都说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察觉到了什么，猛然回头。

身后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一只蝴蝶进入他的视野，在他震惊的瞳孔里渐行渐远。

10.

你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你的大脑隐隐有些刺痛。那是记忆在被销蚀、整合、篡改的感觉。你和许墨的初遇是在大学研究所里，他在你的节目里宣传自己的科研成就，可是除此之外你们没有任何的交集。可是你仍然察觉到他在保护你，把所有的黑暗都挡在他的身后，给你一个清明的世界。

为什么？为什么？这段陌生的记忆从何而来？为什么他还是走向了这样的结果，为什么他的眼睛呈现出空洞而毫无灵气的色彩？

或许……

你冲到了图书馆。凭借着记忆你又找到了那份报纸。在看到报纸上的内容后，你感觉到了一阵天旋地转。

那条新闻的标题，已经变成了“一家三口惨遭入室抢劫灭口，只有孩子一人生还”。

过程会改变，结局不会变，这就是历史。

“许墨。”

“许墨。”

“许墨……”

你默念这个名字，心痛地蜷缩在地上。脑袋的阵痛一阵阵袭来，而心上的刺痛铺天盖地几乎要将你吞没。

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最后，你深呼吸一口气。

“我……”

“我会救你……我一定会救你……”

11.

跳跃已经开始不稳定了。

你回到了你们看黑白电影的那一天。

你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回到这一天。或许是因为你想。你坐在黑暗的电影院还微微愣神，许墨已经握住你的手了。他演得可真好，这场戏他认认真真地演下来，而你在这场兵荒马乱的戏份中本色出演，动了真心却不知如何收场。

你们看的是《罗马假日》。美丽高贵的公主短暂逃离宫廷繁文缛节的束缚，和英俊潇洒的平民记者在罗马度过了快乐的一天。

“Each,in，its own way, was unforgettable. It would be difficult to - Rome! By all means, Rome. I will cherish my visit here in memory as long as I live.……”

——我将会永生永世珍惜我来过此地留下的回忆。

故事的最后，公主回到了自己的生活。

“很美的故事。”许墨这样评价道。黑暗中只有银幕的光照亮他的脸，你看见他唇角勾勒起的柔软弧度。现代人爱看电影，却也敌不过彩色电影的鲜艳刺激。只有许墨执着于黑白电影，似乎只有抛却了那华丽繁复的外壳才能品味出故事的真谛。

“明明是充满了遗憾的故事。”你这样反驳。

“嗯，人生不会尽如人意，不是吗？”他挑挑眉毛。

“你也会离开我吗？”你突然问道。这个问题很生硬，可你实在想知道，此时此刻的许墨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然后，在银幕渐渐黯淡下来的那一刻，他转头，把额头抵在了你的额头上。他闭上眼睛，纤长的睫毛似乎都要扇到你脸上。肌肤相贴的温度彰显着对方的存在，他语气轻柔如羽毛撩拨你的心脏：“我无法保证我一辈子都能陪在你身边。”

“但是此时此刻，我愿意保证我不会离开你。”

繁华的罗马街道演绎一场灰了心的热爱爱情。黑白的阳光如雨水般倾洒使世界都鲜活亮丽。碰撞出的火花偏偏混杂在马车人海里叫人找不到来由。上一个街头相拥的恋人，下一个路口就分别了。主角说，现在我必须要离开了。我走到街角，然后转弯。答应我，别看着我，把车开走，离开我，就像我离开你。

离开我，就像我离开你。

你想，如果我失去了倾听的能力，我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听你说的再见。

你忽然觉察到这一切是无法改变的。你之前以为许墨的改变是因为某些特定条件，所以只要避免去触碰就好了。然而事实证明，无论怎么改变，许墨的结局似乎都不会变，甚至还会越来越糟糕。

安静在空气中蔓延。你深呼吸了一下。你没有许墨聪明，你可以想到很多结果，他当然也可以比别人想得更多。

可是——

你看着许墨。他是活生生的人，他有心跳有温度，他的存在是真实的。你愁眉苦脸，觉得自己真的好笨。

你想，那就最后一次。

这一次，用来和他道个别。

12.

“今天我已经预演了很多遍，是因为我重复了无数遍的今天。”

你看着他。红灯还剩三十几秒，马上就可以放行了。

“你记得我们看过的那部电影吗？《蝴蝶效应》。”

他少见地迟疑：“……是的。”

那部电影里，男主角改变了过去，回到家乡去找女主角。可是女主角的人生不尽人意，她歇斯底里地哭着质问男主，如果她真的那么好，如果他真的那么爱她，为什么这么多年不来找她，任凭她在这里腐烂？

你看着他。

“我不怕你成为凯蕾，我只是怕自己成为伊万。”

你的声音有一点颤抖。

“——我怕丢掉和你的未来。”

显然你希望能通过改变自己的过去，来改变许墨的人生轨迹。 但是你在过去改变的每一件事，回到现在时都发现它们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结果，而且损害更加严重，事情变得越来越糟糕。

“以前我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

在不断坠入梦境的过程中，你看到了很多片段式的记忆。

譬如他在你离开后起身去了洗手间。镜子里的人面色苍白，毫无血色，扶着镜子一遍又一遍告诫自己，不要再想她了；

譬如他在多少个没有色彩的日子，呆在鱼龙混杂的酒吧，等待着那个惟一色彩鲜艳的女孩来把他从困境中带走。这样的日子不会终止。他这种人或许无法在光明里有容身之所。世间光影纷乱迷离，他真想就这样一了百了，放手人世间。

就像现在他蜷缩起来。心爱的女孩还浸在他编织的爱里。可女孩是蝴蝶，他才是那毒虫。这只愚蠢的蝴蝶折了翼也想要将他从泥泞中带走，全然不顾这只阴毒的虫子想要蚕食她的光明。

故事的开始，你隐隐约约感觉许墨对你总是特别关照，可又说不准。因为他对孩子们也是这样温温柔柔，对女性也是彬彬有礼，很自然地为你们节目的策划提供建议，无形之中散发着某种的魅力。

很多时候，你会用大半天的时间都用来偷看他。看他墨色头发的鬓角线，看他宽阔的肩膀和妥帖整齐的长风衣。你盯着他看，只觉得呼吸都变得平静而悠长。

许墨表面上温柔得过分，其实心里在想什么你一点都不清楚。你觉得他的喜欢像是耳机里轰鸣的音乐，除了自己旁人只能听清一些细微琐碎的杂音；像是一场黑白的哑剧，无论演绎得多么热烈却还是喑哑无声；像是高山寺庙里一声声悠长的钟声，若没有走进谷中，可不是谁都能听得真切。

可是无论如何，你还是选择拿起耳机的另一端，还是走进了险峻的山谷，还是陪他出演这场默剧，还是……

——还是想要和他一起做完这场永无止境的梦。

你想，我可真是爱上他了。

为了弥补错误，你又再次返回过去试图消除痕迹，但事与愿违，你的所作所为只能再次导致现实世界的渐趋崩溃。反反复复，你只能奔波于日益混乱的过去与现实之间，直到不可挽回的结局。

“只有这一次。我没有继续往下做梦。”你苦笑着说，像在讲一个天方夜谭，连一向智慧的许墨也流露出少许困惑的表情。

“梦境的时间终于要和现实的轨迹重合了。”

“其实，我是真的，真的很想就这样走下去，走完这虚幻的人生的。”

“但我有一句话，我一定要告诉你。”

你要走了。你开始察觉这个蝴蝶效应的过程要破碎了。你看着许墨面对你有些诧异的眼神，慢慢地、坚定地吐出一句话。

“——我一直都在追寻着和你有关的过去，以及未来。”

“你等着我——我一定——”

他愕然地看着你消散在空气里，惟有你未说完的话语，像一束羽毛落在他的胸口上。

13.

在梦境的最后，你看到了无数的蝴蝶朝你飞过来。它们扇动的翅膀密密麻麻，组成了涌动水波的海洋，简直是要扇动起一场风暴。不知不觉湛蓝的夜空已被这些熹微却温柔的亮光笼罩，闪耀着最美的光芒。

它们簇拥着你的灵魂随波逐流，沐浴到了一片耀眼的白光之中——

你醒了。

你环顾四周。你坐在平时的节目厅，好像是小憩一会儿结果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是压力太大了吧，你拍拍自己的脸。

好像大梦一场，可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走出演播室，正巧碰上录完节目应该比你早些离开的许墨。他站在一盏路灯下，灯光把他的影子照得颀长，连他周身的尘埃都照得闪闪发亮，而他就像一尊静默的雕像。

你走过去，他平静、没有波澜的眼睛突然亮起了光，像是为迎接你一般。

“你在等我吗？”你走过去，有些害羞地问。

“我在找那只蝴蝶。”他回答道。

“蝴蝶？”你再次环顾四周，什么也没发现。

他盯着你的眼睛里似乎有四溅的火花。

“现在，我找到我的蝴蝶了。”

14.

“量子力学的平行多宇宙说，在交叉小径的花园里，总会有一条道路，让人们在生命中的每一个节点都得到幸福，在那条完全幸福的道路上，有且仅有一个你在行走，终生幸福。 ​”

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我愿你，终生幸福。

【FIN.】